油灯的光芒在布满灰尘的书卷上投下摇曳的光晕。
苏晨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散落在地的江南五姓卷宗如同血淋淋的控诉。
每一页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掌控力和深入骨髓的威胁。
江南……无解。
那是盘踞了五百年、将根须深深扎进了整个帝国骨髓的庞然巨物。
粮、盐、丝、铁、运,五大命脉尽在其手;朝堂、州府、乡野,层层网罗皆为棋局。
这分明是让苏晨直面一个足以吞噬任何改革或镇压念头的深渊。看得越清,绝望越深。
冰冷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惧,如同这旧书楼里的阴风,从四面八方包裹着苏晨。
这间堆满故纸的囚笼,此刻竟成了隔绝那恐怖真相的唯一避难所。
不能再看下去了,至少不能只盯着江南。
苏晨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
苏晨想起女帝最后那句冰冷的提醒——“尤其是关于季汉末年、五国乱世、以及太祖朝时他们所作所为的那些——仔细看”
女帝似乎在暗示什么?引导什么?
江北!
对!还有江北的世家!
苏晨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在巨大的檀木箱里翻找。沉重的卷宗被挪开。
果然,在箱子最底下,压着另外几册颜色更深、封面题字古朴、相对清爽许多的卷册。
苏晨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北境世家录·关西赵氏》
《北境世家录·河间杨氏》
《北境世家录·燕云韩氏》
关西赵氏、河间杨氏、燕云韩氏。
这就是大周除了江南五姓外,势力盘踞于长江以北的三大世家。
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苏晨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一本《关西赵氏》。
卷宗开篇简述了赵氏源流:
“祖上起于陇右寒门,善牧马驯养,季汉末,北方诸胡寇边,赵氏祖率乡勇持刀斧据守,多有护境之功。”
“太祖起兵讨贼,初征北地,军马匮乏,赵氏献良马五百匹助太祖骑兵成型,太祖定鼎后,擢赵氏子为太仆寺少卿,督管北地马政,赐伯爵”
不同于江南柳氏那份让人头皮发麻的土地兼并清单,赵氏的核心产业清晰——马。
“世掌秦陇、河套战马繁育、交易”
“朝廷西北军马,多赖赵氏监办牧场所供。”
虽对重要军需有影响力,但其记录多是按朝廷章程办事的功绩和规范流程。
少了几分江南五姓那种只手遮天,隐隐挟制朝廷的阴霸之气。
更像是依靠专业技能获得认可和封赏的实干家族。
第二本《河间杨氏》:
“杨氏世代耕作于华北大平原以精粟(优质小麦)名动河北,太祖征讨中原,数万大军滞留河北,军粮告急。
值大雪封道,输运断绝。杨氏倾尽族中储粮,并尽召附近乡邻以车推驴驮相持数十日,军粮燃眉,太祖特赐忠粟碑……”
杨氏主业是北方的粮食种植,尤其是高品质的主粮小麦。
“……华北粮仓之柱石……”
“……河间仓、武备仓粮储,多为杨氏统筹……”
记录中多为如何改良耕种、如何转运军粮支持朝廷、如何在灾年配合朝廷开仓放粮。
同样透着一股务实和紧跟朝廷调遣的正规军气质。
其影响力局限在华北平原产粮区,根基不如江南柳氏深广,但和朝廷绑定得更紧密。
第三本《燕云韩氏》:
卷宗最厚。
“祖籍幽燕边地,世代军户,五国乱世,北境胡骑肆虐,韩氏祖聚乡曲数百,编练燕云骑,守堡护民”
“太祖讨北,初战不利。韩氏献《北地胡骑战法疏》及精心绘制之北境山川险隘图册,并率部八百悍卒助阵,太祖始得破其兵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