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天光尚未大亮,金陵城便已从沉睡中被唤醒。
不是被晨光,而是被那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噼里啪啦——!”
“砰!啪!咚!”
“噼里啪啦——!”
如同无数炒豆在滚烫的铁锅里爆开,又似密集的鼓点敲打在耳膜之上。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穿透宫墙,钻入旧书楼那扇单薄的木窗,狠狠砸在苏晨的耳中。
苏晨猛地从床上坐起,烦躁地抓了抓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昨晚被御书房那串糖葫芦搅得心绪不宁,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此刻正是困倦之时。
这铺天盖地的噪音,简直如同魔音灌耳。
“吵死了”苏晨低声咒骂了一句,拉起那床单薄的旧棉被,死死捂住脑袋,试图隔绝那无孔不入的喧嚣。
然而,无济于事。
那爆竹声仿佛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透过棉被,依旧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一声接一声,一阵连一阵,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喜庆和扰人清梦的蛮横。
“吴小良”苏晨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冲着门外喊道,声音带着浓浓的起床气和被吵醒的不爽。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吴小良裹着一件厚实的新棉袄,脸上带着几分节日的喜气,快步走了进来:“先生,您醒了?新年好!新年大吉!”
“新年好……”苏晨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听着窗外依旧喧嚣的爆竹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外面吵得跟打仗似的……”
吴小良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理解的笑容:“先生,今日除夕,辞旧迎新嘛。家家户户都要放爆竹,驱邪避祟,迎祥纳福。热闹些是难免的。金陵城里的富户多,这爆竹放起来,自然比别处更响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端来热水盆和干净的布巾,“先生,洗漱吧?奴婢伺候您更衣。”
苏晨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这觉是没法睡了。
他起身洗漱,任由吴小良帮他换上那件新的青色棉袍。
听着窗外那仿佛永不停歇的爆竹声,他心中那股被吵醒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除夕……
这个本该是阖家团圆、温馨喜庆的日子。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却只让他感到无边的孤独。
“出去走走吧。”苏晨穿戴整齐,对吴小良说道。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逃避。他不想再待在这寂静得只剩下爆竹声的旧书楼里。
“是,先生。”吴小良应道,脸上露出笑容,“今日街市上可热闹了,正好采买些年货。”
——金陵街市——
走出宫门,踏入金陵城的主街,一股比旧书楼内强烈百倍的喧嚣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崭新的桃符,贴着大红的福字和寓意吉祥的年画。
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放后的硝烟味、蒸年糕的甜糯香气、炖煮肉食的浓郁荤香,以及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穿着崭新棉袄的孩童在人群中兴奋地穿梭嬉闹,手里拿着糖人、风车或是点燃的小爆竹,发出清脆的笑声和尖叫。
年轻的父母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紧紧牵着孩子的手,穿梭在各个摊位前,挑选着年货。
小贩们扯着嗓子吆喝,声音此起彼伏,推销着各色年货——鲜红的对联、五彩的年画、喷香的腊肉、饱满的干果、晶莹的糖果……
“爹爹!我要那个糖人。要孙猴子的。”
“娘亲!快看,好大的红灯笼。”
“老板,这福字怎么卖?”
“新鲜的活鱼,刚捞上来的,过年必备啊。”
“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