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山背靠着冰冷的帐柱,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手中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信纸,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那方鲜红的如同烙印般刺眼的王家家主徽章印记,硬硬的映入王崇山的眼。
完了,全完了。苏晨,沐婉晴,你们好狠,好毒。这封信,这方印。
这当众的指控。这响彻营门的宣旨。这是一把淬了剧毒直插心脏的匕首。
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将他王崇山和整个王家钉死在叛徒耻辱柱上的死局。
钱燕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常人肝胆俱裂的生死对峙,只是拂去衣襟上的一粒尘埃。
整了整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动作依旧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
然后钱燕转身,迈开步子,就要向帐外走去。
那背影,挺拔而决绝,如同完成了最后使命的刀锋,再无一丝留恋。
“站住。”帐门口,几名亲兵下意识地横跨一步,手中长枪交叉,寒光闪烁,挡住了钱燕的去路。
他们眼神凶狠,带着惊疑和愤怒,齐刷刷地看向瘫坐在帐柱下的王崇山,声音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家主,您看……这……”
杀了?把这个妖言惑众、污蔑家主的使者剁碎了喂狗?。。
王崇山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那些忠心耿耿的亲兵,又看向钱燕那毫无波澜的背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王崇山嘴角扯动,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放……放他走……”
亲兵们愣住了,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放他走?就这么放这个差点害死家主的混蛋走?
钱燕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穿过那几杆迟疑着放下的长枪,身影消失在掀开的帐帘之外,融入了外面那嘈杂而混乱的营区。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王崇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濒死的野兽。
杀了钱燕,有什么用?
王崇山心中一片冰凉。钱燕刚才在营门外那番宣旨,在帅帐里那番感谢情报的鬼话,声音那么大,唯恐天下不知。
营门口多少士兵听见了?帐内这些亲兵们……肯定有一个是柳文渊、顾千帆安插的眼线。
就算他王崇山现在把钱燕剁成肉泥,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只会显得王崇山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就算王崇山今天不让钱燕进营,难道就不会跑去柳文渊和顾千帆的楼船前,照样把这番鬼话喊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甚至可能更糟。
柳文渊和顾千帆只会更加认定王崇山心里有鬼。
更何况那封信,那方印,笔迹可以伪造。
但那家主徽章那独一无二的纹路,那只有他王崇山和几个心腹才知道的暗记。
分毫不差,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苏晨他……他难道是鬼神不成么?
柳文渊和顾千帆会信王崇山吗?会信那徽章是伪造的吗?
不,他们不会信。他们只会看到,王崇山,在汉阳门决战的关键时刻,在帅帐里,秘密接见了女帝的使者。
女帝的使者,当众拿出了盖有他王家徽章的信件。
指控王崇山向苏晨通风报信,出卖了那三万奇兵,导致了他们的全军覆没。
这就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王崇山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但此刻,这句话已经太过苍白无力,这已经不是泥巴屎不屎的问题了。
“女帝的口谕,倒戈一击?擒杀柳文渊、顾千帆?献其首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