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晴死死攥着苏晨的手腕,那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沐婉晴仰着头,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而出。
滚烫的泪珠砸在苏晨的手背上,也砸碎了她身为帝王最后的矜持与骄傲。
“我在问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是不是做完这一切。你……还是要走?”
沐婉晴的眼睛,被泪水浸透,红肿不堪,却死死地、执拗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死死盯着苏晨,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从他眼中抠出那个她最渴望的答案,他不会走。
“即使我不猜忌你。即使我发誓……绝不会杀你。”
“即使……我许你……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享尽荣华!”
“即使我……愿与你……共享这大周江山。共治这万里山河。”
“你……还是要走?对……不对?”
“你……还是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对不对?”
那一声声泣血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晨的心坎上。
苏晨看着她泪流满面绝望无助的模样,看着沐婉晴眼中那近乎破碎的、卑微的祈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的无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自己。
苏晨沉默着。没有挣扎,任由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
另一只手,却缓缓抬起,用那方早已被泪水浸透的素白手帕,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她脸颊上汹涌的泪水。
可那泪水却如同永不枯竭的泉水眼,越擦越多,越擦越急。
温热的湿意,迅速浸透了苏晨手中的丝帕。
晕开大面积的泪迹,也湿透了苏晨的手指。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秋风扫过落叶,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
苏晨的目光,透过那汹涌的泪光,落在沐婉晴那双写满绝望和不解的眼眸深处。
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苍凉:
“陛下……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如你所愿的……”
苏晨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湿透的手帕,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陛下……可曾……真正想过?”
“古往今来。史书斑斑……血泪为证。”
“立下不世之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功臣良将。”
“最终……能得……善终者,又有……几人?”
沐婉晴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冰冷的四个字,功高震主。
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沐婉晴的心脏。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到那时……”苏晨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直指那无法回避的残酷未来:
“大周……重归一统。四海升平。”
“我……苏晨,将以何种身份……立于那金銮殿上?”
“摄政王吗?”
苏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夹在陛下与满朝文武之间?成为陛下与百官角力的磨心石?”
“成为陛下不得不……倚重,却又是百官不得不提防的……眼中钉?肉中刺?”
“陛下,”苏晨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和一丝深沉的悲悯:
“你……真的以为到那时……即使……我不把你当作傀儡……”
“那……满朝文武天下士林,又会如何看我?如何……看您?”
“他们会想……”
“陛下为何事事皆听苏晨?陛下为何对苏晨言听计从?”
“这大周到底是姓沐?还是姓苏?”
“您……这个皇帝,在百官眼中。在天下人心中又……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