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像个烧红了的大烙饼,慢慢掉进远处青黑色的山后头。
天边的云彩被染得一片通红,像泼了血似的,照得夷陵城的城墙和垛口都泛着一层暗红色的光。
城墙上,秦仲岳像一尊铁打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着。
黑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眼神跟老鹰似的,紧紧盯着城外那条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的官道。
周平和周砚两兄弟站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这位禁军统领身上那股冷峻气势,比傍晚的风还刮人。
周平忍不住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话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秦统领……陛下……真是今晚到吗?”
秦仲岳眼皮都没动一下,声音又冷又硬:“陛下回信了。太阳落山前……一定到。”
周砚下意识往西边瞅了一眼。太阳已经大半截落进山背后了,就剩一小块红边,把云彩烧得像滚烫的火。
天正飞快地暗下来。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呢,目光无意间扫到官道尽头。
突然他眼睛猛地一瞪,远处那被夕阳勾出亮边的地方好像有些在动的小黑点。
“平哥,秦统领。”周砚的声音因为太激动都有点抖了,他猛地抬手一指远处,“快看,那边是不是是陛下的銮驾,来了。陛下到啦。”
秦仲岳冰冷的眼神唰地变得像刀子一样利,他死死盯住那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的黑点。
没错,是骑兵,是女帝的銮驾。
那明黄色的车顶盖在血红的夕阳底下特别扎眼。
秦仲岳转身,盔甲哗啦一响,眼睛扫向周砚:“赵府,都收拾好了没?陛下今晚住的地方,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
周砚赶紧弯腰,话都说得有点急:“回统领,全都收拾妥了。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该备的东西一样不差,绝对不敢有半点马虎。吃食也准备妥当。”
周砚接着说道“连千骑的吃食,也令人准备好。”
“行。”秦仲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大手一挥,“走,你们两人跟着我下城。接驾。”
“是。”周平周砚赶紧应声,紧跟在他后面。
三人快步走下城墙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傍晚里格外响。
周平周砚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手心里全是汗。
见皇上,他们这种小地方的官,哪想过真能亲眼见到皇帝啊?
他们还只是九品临时官,连个县令都不是,他们都知道这次女帝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如果做的好,会正式成为县令和主簿。如果不好,就是哪里来回哪里去。
更何况是在这种刚经过一场血腥清理的时候,有没有能力就决定了他们两个人官路能不能走得更远。
城门口,早就整整齐齐站了两排盔甲闪亮的禁军士兵,长枪像树林似的竖着,一股杀气。
秦仲岳他们刚站定没多久,就听见官道那边传来越来越响闷得像打雷一样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中,那支黑色的骑兵队伍,护着那辆显眼的明黄色大车。
就像从血红的夕阳画里慢慢走出来了一样,越来越近。
一个探路的骑兵快马加鞭,先冲到城门前,跳下马,单腿跪下,嗓门洪亮:“报告统领,陛下车驾——到了。”
秦仲岳微微点头,眼睛还是盯着那辆慢慢驶来的大车。
周平周砚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身子绷得笔直,头都不敢抬。
只觉得一股看不见的像山一样压人的气势正随着那辆车靠近扑面压过来。
銮驾终于慢慢在城门前停稳。
王德海轻轻“吁”了一声,拉住缰绳。车帘子垂着,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
秦仲岳先弯下腰,抱拳行礼,声音稳得像铁块:“臣,秦仲岳。恭迎陛下。”
周平周砚紧跟着,几乎同时深深弯下腰去,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有点抖,齐声高喊:
“臣……周平(周砚),恭迎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