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苏晨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江北舆图西边和东北部区域。
他的手拿着毛笔蘸了点朱砂墨,沉稳而有力地在几个关键节点上落下醒目的标记。
“上洛郡,陈氏……”苏晨低声自语,指尖点向秦岭东麓、洛水之滨的那片土地。
陈氏盘踞上洛百余年,把控着通往关中的要道,盐铁私售,田亩隐匿,对新政阳奉阴违,是为西进首患。
“荣阳郡,李氏……”手指东移,落在黄河与洛水夹角处的冲积平原。
李氏诗书传家,门生故吏遍布州郡,惯以清流自居,实则把持水利,操纵粮价,对新政抵触最深,尤以清丈田亩为甚。
“武阳郡,周家……”指尖南下,点向伏牛山北麓。
周家以武立家,广蓄豪奴,与绿林豪强暗通款曲,横行乡里,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武安郡,宋氏……”再向东,指向嵩山余脉之地。
宋氏经营矿冶,私铸兵甲,富可敌国,且与江南陆家勾连甚密,乃心腹大患。
“最后,太原郡,齐家……”手指最终重重落在黄河“几”字形拐弯处以东、太行以西的广袤盆地。
齐家乃北地望族,根基深厚,控扼晋地盐铁马匹,态度暧昧,摇摆于朝廷与江南之间,必须予以震慑或拉拢。
苏晨的指尖划过一条清晰的弧线:自上洛始,东进荣阳,东北进武阳,再折向北的武安,最后北上直抵太原。
这条路线,犹如一柄锋利的弯刀,旨在以最快速度剖开江北北部最顽固的瘤疾。
“五日之后,便是四月初。”苏晨凝视着地图,眉头紧锁,一股强烈的紧迫感压迫着他。
“必须在两个月内,横扫这五郡豪强。如此,才能在初步稳定江北大局,为北上雁门关应对突厥可能的大举进攻,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资源。”
两个月,五郡。这意味着平均每郡仅有十二天左右的时间。
这已非寻常的政务推行,而是不折不扣的雷霆扫穴。
需要精准的情报、果决的手段、强大的威慑力以及极高的机动性。
想到这里,苏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门外,仿佛能穿透重重院落,看到那座灯火通明的寝殿。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丝真正的头疼涌了上来。
这位女帝陛下,自汉阳门之战后,似乎坚定了御驾亲征、亲自督阵新政推行的心思。
夷陵之事,她虽未过多干涉具体行动,但始终坐镇中枢,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和象征。
然而接下来的行动,却让苏晨倍感棘手。
若让她随行,銮驾仪仗、禁军护卫、宫人随侍……队伍必然庞大臃肿,行动迟缓。
从夷陵到上洛,山路崎岖,銮驾日行能有三四十里已是极限。
两个月?恐怕光在路上就要耗费完时间。
这与他设想的闪电突击、速战速决的策略完全背道而驰。
时间,他根本浪费不起。
“必须想办法将她留在襄阳行宫。”苏晨心中迅速定计。但,该如何开口?
苏晨清晰地记得,在来夷陵之前,沐婉晴曾斩钉截铁地对他说:“苏晨,江北之事,朕与你同往。朕要亲眼看着那些蠹虫伏诛,亲眼看着新政惠及黎民。朕的銮驾所至,便是王法所在。”
言辞铿锵,意志坚决。
直接劝阻,恐怕难以奏效,反而可能引起她的逆反心理,认为他独断专行,甚至心生隔阂。
“需得找一个她无法拒绝,且于大局有利的理由。”苏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盘算。
“理由一:襄阳重地,需帝坐镇。”襄阳乃江北核心,水陆要冲,更是目前新政推行的指挥中枢和物资集散地。
夷陵虽定,但整个江北暗流涌动,需要一位重量级人物坐镇调度,安抚各方,协调诸郡。
留守襄阳,看似远离前线,实则责任重大,关乎全局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