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如血,将雁门关内外浸染得一片猩红。
关墙上下,尸积如山,凝固的血液让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而粘稠。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一个时辰的休整,短暂得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的瞬间喘息。
对于城上城下的双方而言,这都不是恢复,而是一种在极限压力下的煎熬和积蓄最后一丝疯狂的过程。
城头上,守军默默地啃着干粮,就着冷水吞咽下去。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辅兵和还能动的轻伤员们,沉默地将阵亡同袍的遗体搬运下城,又将所剩无几的滚木、石块,甚至是拆毁房屋得来的梁柱、砖瓦运上城头。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深处,那簇名为坚守的火苗尚未熄灭。
韩震山传达的红衣大炮明日即成的消息,如同给这摇曳的火苗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氧气。
关下,突厥大营则是一片死寂中的躁动。士兵们机械地吞咽着分到的马肉。
眼神麻木中透着一丝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以及被督战队和金狼卫激发出近乎绝望的凶戾。
伊利可汗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自己的金狼大纛下踱步。
不时抬头望向那座如同巨兽獠牙般矗立的关城,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只剩下毁灭的欲望。
“时辰到了!” 伊利可汗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吹号!进攻!”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再次划破黄昏的天空,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这一次,突厥人甚至没有进行大规模的集团冲锋。
他们化整为零,以百人队、千人队为单位,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接着一波,持续不断地涌向城墙。
他们不再追求一鼓作气的突破,而是要用这种连绵不绝的消耗战,彻底拖垮守军最后的精神和体力。
战斗,以一种更加残酷、更加磨人的方式展开了。
从黄昏到深夜,再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雁门关的城墙几乎没有一刻停止过厮杀。
突厥士兵举着简陋的木盾,冒着不断落下的、越来越稀疏的箭矢和滚石,疯狂地攀爬。
城头上的守军,则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进行反击。
刀砍卷刃了,就用枪刺;枪折断了,就抱起石头砸;石头用完了,就扑上去用拳头、用牙齿,与登上城头的敌人扭打在一起,一同坠下高高的城墙。
火光在城头各处明灭不定,映照着一张张沾满血污、狰狞扭曲的面孔。
怒吼声、惨叫声、垂死的哀鸣声,混合着兵刃碰撞的脆响,织成了一张死亡的网,笼罩着整个关城。
韩震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铁人,拖着受伤的身躯,在城头最危险的地段来回奔走,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嘶哑,只能靠挥舞战刀和坚毅的眼神来激励士气。
每一次有突厥兵冒头,他总会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用他老辣而悍勇的刀法,将敌人劈下城头。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不倒的旗帜。
沐婉晴在箭楼内,透过观察孔,目睹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她的心一次次被揪紧,又一次次被守军那超越生命极限的顽强所震撼。
她看到那个断了手臂的校尉,用牙齿咬着火折子,点燃了身边的火油罐,与几名登城的突厥兵同归于尽。
她看到那个年轻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新兵,在被长矛刺穿腹部后,死死抱住敌人,让身后的同袍有机会将敌人砍倒……
她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与城共存亡的决绝。
伊利可汗同样彻夜未眠。他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
他看到守军的抵抗依旧顽强,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抵抗正在一点点地变弱。
城头上反击的箭矢越来越稀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