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 伊利可汗冷哼一声,回应了多滚的话。
“打仗本就是赌,之前我们就是赌他们消耗尽了爆炸物,才全力进攻,虽然被那红衣大炮阴了一把,但至少证明我们前半段的判断是对的。现在我们就要赌他们的红衣大炮弹药不足,或者无法连续使用。”
伊利可汗看向三位汗王,语气带着逼迫:“三位汗王,你们麾下尚有十万生力军,并未遭受太大损失。我王庭本部十万儿郎,也尚有一战之力。”
伊利可汗接着说道,“我们还有近二十万大军。只要我们不再像上次那样密集冲锋,分散队形,快速接近城墙,他们的红衣大炮又能打死我们多少人?只要让我们的人再次登上城头,贴近厮杀,那炮就成了废物。”
可伊利可汗忘了一点,炮是成了废物,到炮弹不是。依然可以当炸弹用。
夷北、土谷浑溪、铁木图三人面面相觑,脸色极其难看。
他们没想到,伊利可汗在如此劣势下,竟然还想让他们去打头阵。
夷北汗王硬着头皮道:“大可汗,此举……是否太过冒险?即便周军弹药不足,但关墙依旧坚固,守军抵抗意志顽强,我军士气……”
“士气?” 伊利可汗打断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
“士气是打出来的,告诉儿郎们,周人的妖器快没用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攻破雁门,里面的财富、女人,任他们取用。若是此时退缩,我们之前所有的血就真的白流了。回到草原,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只会被嘲笑是懦夫!”
伊利可汗死死盯着三位汗王,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和一丝疯狂。
“这一战必须打,你们三部,去当前锋,本汗亲自督战!若再敢逡巡不前……”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史德啜心中哀叹,他知道可汗已经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
失败的耻辱和巨大的损失让他无法冷静接受现实,宁愿抓住一个渺茫的可能性去进行一场更危险的豪赌。
“哥。” 阿史德啜再次跪倒,声音悲怆,没有叫伊利可汗为可汗。
“请您三思啊!就算……就算周军弹药不足,可我军疲惫、粮草不济是事实。后方苏晨威胁未除,军心浮动。此时再攻,胜算渺茫,一旦受挫,恐怕连安然撤退都难了啊!”
“阿史德啜!连你也要动摇军心吗?” 伊利可汗厉声喝道,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他何尝不知道阿史德啜说的是事实吗?
但那滔天的不甘和维系威望的本能,驱使着他必须再试一次。
帐内陷入了更僵持的沉默。一边是理智的退却,一边是疯狂的最后一搏。
伊利可汗站在悬崖边缘,目光在忠诚的弟弟、畏惧的儿子、心怀鬼胎的附庸之间来回扫视。
他胸膛剧烈起伏,那个攻字在喉咙里翻滚,却仿佛被千钧重担压着,难以吐出。
最终伊利可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吼:“休整一夜。明日……明日再议进攻部署。没有本汗的命令,谁敢擅自言退,立斩不赦!”
伊利没有立刻下令进攻,但也没有同意撤退。
他将决断推迟了,给自己也给这支濒临崩溃的大军,留下了一个充满危险与不确定的夜晚。
破碎的狼旗在夜风中呜咽,王座之下,裂痕已然深不见底。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在远离突厥王庭主营区,靠近薛延陀部驻地边缘的一顶不起眼的牛皮帐篷里。
三道被拉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羊油灯下摇曳,如同他们此刻动荡不安的心绪。
帐篷隔绝了外面巡逻的马蹄声和伤兵的隐约呻吟,却隔不断那弥漫在整个突厥大营上空的压抑与绝望。
薛延陀汗王夷北、吐谷浑汗王土谷浑溪、女真汗王铁木图。
这三位掌控着如今突厥大军中近二分之一兵力的汗王,再次秘密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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