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水汽氤氲。
苏晨将自己整个浸在宽大的浴桶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躯体,仿佛要将这一个月来的风尘与积郁尽数涤荡而去。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一路所见的景象。
清泉县茶客的怨愤,杨柳集老翁的赞誉,平舆码头苦力的叹息,还有万兴门前那盛大的迎接与沐婉晴清亮而坚定的眼神。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头埋入水中片刻,再猛地抬起,水珠顺着黑发滚落。
身体的疲惫可以通过热水缓解,但肩头的重压,却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里衣,正想倒头就睡,补一补连日奔波的困倦。
门外便传来了吴小良恭敬的声音:“先生,陛下御赐之物送到。”
苏晨揉了揉眉心,说了声“进来”。
这听雨轩他确实没住过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此刻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吴小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朱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覆盖着明黄色的绸缎,显得格外郑重。
他走到近前,微微躬身,将托盘呈上:“先生,这是陛下特意赐下,嘱咐您今晚赴宴时穿戴的。”
苏晨掀开黄绸,一抹绚丽而尊贵的色彩映入眼帘。
那是一件秋锦衣,以靛青色为底,其上用金线、银线及五彩丝线绣着精致的云龙纹。
龙纹并非张牙舞爪的形态,而是隐于流云之间,若隐若现。
显得既威严又不失内敛。衣襟、袖口等处皆以滚边镶嵌,用料考究,做工极其精湛。
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云龙纹锦绣衣……”苏晨微微一怔,手指拂过那冰凉滑腻的锦缎,触感极佳。
这规制,这纹饰,已然超出了一般臣子所能享用的范畴。
他立刻想起了上次除夕家宴时,沐婉晴赐下的那件暗云龙纹锦袍,那件衣服同样引人注目。
但相比之下,眼前这件更加华丽,云龙纹也更加清晰、张扬。
“晚宴?什么晚宴?”苏晨这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回宫,满脑子还是官场整顿的事情,并未接到具体的宴饮通知。
吴小良连忙解释道:“回先生,就在刚才您沐浴时,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亲自来传的话。说今晚戌时,在清凉殿设下庆功宴,一是为先生您接风洗尘,二是要论功行赏,嘉奖此次在对抗突厥、稳定后方中所有有功之臣。言明后方官员支援军械物资,稳定民心,功不可没,理当一并封赏。”
苏晨恍然。
是了,前线将士的封赏在雁门关时就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但后方的官员、负责调度运输的官吏、保障后勤的能吏,他们的功劳同样不容忽视。
沐婉晴此举,既是彰显恩赏,激励人心,也是借此机会进一步凝聚朝堂的力量,为接下来可能更为艰巨的挑战做准备。
这场庆功宴,政治意义远大于其宴饮本身。
“知道了。”苏晨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件云龙纹锦绣衣上。
沐婉晴再次赐下如此逾越常制的礼服,用意不言自明。
这是在万兴门迎接之后,又一次向所有朝臣明确无误地宣告他苏晨的地位与荣宠。
赋予他足够的权威和光环,以便他接下来能够放手施为。
这既是信任,也是压力。
苏晨轻轻摩挲着衣袍上的龙纹,心中并无多少受宠若惊的喜悦,反而更加沉静。
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就如同将万钧重担披在了肩上。
今晚的宴席,恐怕不会只是一片和气的庆功,更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较量与试探。
“什么时辰了?”苏晨问道。
“回先生,刚过午时不久。”吴小良答道。
太阳尚高,距离戌时还有好几个时辰。
足够他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应对今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