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供销社比公社的代销点大了不少，一排排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从暖水瓶、搪瓷盆到铅笔橡皮、糖果点心，虽不算琳琅满目，但在乡下知青眼里，已经足够吸引人。空气里混杂着肥皂、糖果和布匹特有的味道。
韩瑜一进去就目标明确，直奔卖副食品和日用品的柜台，扒着玻璃仔细瞅里面的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盘算着兜里的钱和票。
顾安东则陪着沈慧心在相对冷清些的文具和布料柜台前慢慢看着。他个子高，站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恰好能挡住一部分旁边拥挤的人流。
“看看笔吗？”
顾安东见沈慧心的目光在钢笔和墨水柜台停留了一会儿，便低声问。
沈慧心摇摇头，声音轻轻的：“我的还能用。”她的视线转而落在旁边一卷卷颜色黯淡的布料上，多是结实的劳动布或者花色老土的棉布。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摸了摸一匹藏蓝色、带了些细微白点的瑕疵布，触手是棉布特有的、略显粗糙的质感。
“这布……倒是挺结实，”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的人听，“耐磨。”
顾安东也看了一眼那布，颜色沈稳，那点点白瑕若不细看，倒像是织进去的雪花。
“嗯，做件外套，或者裤子，都行。”他接话，语气平常。
沈慧心收回手，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继续往前走。顾安东也不催促，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跟着。
阳光从供销社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带，光柱里能看到细微的尘埃飞舞。他们走在光带边缘，脚步不快，偶尔因为要看柜台里的东西而停下。
韩瑜在不远处咋咋呼呼地跟售货员询问着烟丝的价格，又为了一分两分的差价磨着嘴皮子。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活力，衬得顾安东和沈慧心这边更加安静。
沈慧心偶尔会侧过头，假装看旁边的商品，眼角的余光却能清晰地捕捉到顾安东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半旧的深色中山装，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齐。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肩膀挺直，神情是一贯的平静，只有在售货员过来询问时，才会简短地交流几句。
这一刻，忽略掉韩瑜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忽略掉这供销社里陌生的人来人往，沈慧心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她不是来自柳岔村的知青沈慧心，他也不是在县里工作的顾安东。他们只是很寻常的，一起来买东西的两个人。
像这县城里许多普通的年轻人一样，男的陪着女的，慢慢走着，看着，商量着家里需要添置些什么。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微微一跳，脸颊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烫。她赶紧收回目光，专注于面前一排针线盒，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有需要的吗？”顾安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她听清。
“啊？没……就看看。”沈慧心有些仓促地回答，生怕被他看出刚才那一瞬间的胡思乱想。
顾安东也没再问，他的目光落在旁边柜台里摆着的几种雪花膏和蛤蜊油上。那是一些城里姑娘和讲究的妇女才会用的东西，小巧的玻璃瓶或贝壳状的盒子，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他记得知青点的女孩子们，冬天手脸皴裂是常事，用的多是几分钱一盒的蛤蜊油。沈慧心的手……他印象里，手指纤细，但指节处似乎总有些劳作留下的、不太明显的粗糙痕迹。
他的视线只停留了很短的一瞬，便自然地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扫过。沈慧心正低头看着针线盒，并未察觉。
最终，韩瑜心满意足地采购完毕，拎着个鼓囊囊的网兜跑来汇合，里面装着盐、肥皂、一小包烟丝，还有几支便宜的铅笔和橡皮。
沈慧心犹豫再三，还是扯了六尺那藏蓝色带白点的布，小心地卷好拿在手里。
“都买好了？”顾安东问。
“好了好了！这下回去可算能交差了！”韩瑜满脸红光。
三人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