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连呼吸都成了酷刑。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表现中,她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到了极点,混杂着浓重的喘息和哭腔,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被逼到绝境的绝望辩解:
“薄…薄弱?…陈…陈秘书…我…我听不懂…” 她艰难地摇着头,汗水混着泪水滚落,“牛…牛角顶人…专…专挑软肋撞…我…我阿弟那次…就是…就是被顶在腰眼上…差点…差点没了命…” 她的眼神因为“回忆”而变得空洞恐惧,充满了对蛮力的原始畏惧。
“老…老家的黄牛…都…都懂…哪…哪儿疼撞哪儿…” 她猛地又抽了一口冷气,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得更紧,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自己抠着床单、指节泛白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被牛角顶撞的恐怖记忆,“那…那铁家伙飞过来…我…我就想着…不能…不能让它撞到陆总…哪…哪管得了撞哪儿…就…就扑上去了…跟…跟挡牛角…一样…”
她的话语支离破碎,逻辑混乱,充满了乡下人对牲畜蛮力最朴素的认知和恐惧。将一次精准的战术规避和弱点打击,完全归结于被牛角顶出来的、原始的、不顾一切的莽撞本能。痛苦的表情、身体的反应、语言的混乱,三者交织,构成了一幅无懈可击的、底层受害者的受难图。
陈岚静静地听着,悬停的铂金笔尖在空白的纸页上轻轻落下,却只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墨点。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在林薇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颤抖的身体上、以及那深陷眼窝里盈满的恐惧泪水上反复逡巡。
医务室里只剩下林薇粗重痛苦的喘息。
几秒钟的死寂后,陈岚缓缓合上了那个精致的皮质笔记本。铂金笔被她无声地插回笔套。
她没有再追问关于撞击点或薄弱处的问题。
“看来林小姐对疼痛的位置,确实有…独特的经验。” 陈岚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番尖锐的试探从未发生。她转向李医生,“李医生,麻烦你开药吧。消炎镇痛,外敷内服。再给林小姐开三天病假单。”
“好的,陈秘书。”李医生连忙应声,转身去开处方。
陈岚的目光最后落在蜷缩在床上、依旧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林薇身上,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林小姐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念公文,“寰宇不会亏待每一个…为公司利益着想、甚至奋不顾身的员工。” 她刻意加重了“奋不顾身”四个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说完,她没有再看林薇一眼,如同完成了一件例行公事,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瓷砖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一步步走向门口,身影消失在门后。
门再次合拢。
医务室里只剩下李医生开药的沙沙声和林薇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林薇依旧蜷缩着,身体因为剧痛而紧绷,枯槁的脸上涕泪交加,狼狈不堪。但深陷的眼窝深处,那点被泪水模糊的、剧烈的震颤,却在陈岚离开的瞬间,缓缓沉淀下来,凝聚成了两点深不见底的、冰冷刺骨的寒星。
独特的经验?
奋不顾身?
陈岚最后的话语,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嘲讽和洞悉。
她缓缓松开抠着床单、几乎痉挛的手指。指腹上,除了汗水和血污,还残留着之前紧攥银丝时留下的一点微不可查的、冰凉的金属粉末。
肋下的灼热感重新开始奔涌,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无声地修复着撕裂的创伤,也无声地积蓄着更深的、足以撕裂一切伪装的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