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残垣藏剑踪
伊塞克湖的碎金波光渐远时,林野指尖的罗盘终于不再乱转。那枚黄铜质地的罗盘,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发亮,指针在西域的风沙中晃荡了半月有余,此刻却稳稳当当指向正北方,针尖上凝结的细碎沙粒,仿佛也因这骤然的安定而簌簌滑落。林野抬手拂去罗盘表面的浮尘,指腹摩挲着盘面刻着的二十八星宿图,眼底泛起一丝释然。自离开撒马尔罕,他们循着零星的古籍记载向西追寻,翻越了层层叠叠的雪山,蹚过了咸涩的内陆河,终于在这中亚腹地,嗅到了千年之前的盛唐气息。
白素贞牵着枣红马走在侧畔,那匹马是他们在塔什干市集偶遇的,毛色如上好的朱砂,四肢矫健,耐力惊人。她一身素色长裙外罩了件轻便的短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云纹,既抵御了西域早晚的寒凉,又不失清雅。裙裾随着脚步轻轻摇曳,扫过脚下带碱霜的枯草丛,留下浅浅的痕迹。那些枯草呈现出一种干涩的灰黄色,叶片边缘卷曲发脆,触碰之下便簌簌碎裂,散发出淡淡的盐碱气息——这是西域独有的味道,混杂着风沙的粗粝与大地的沉郁。
她抬眼望向远方,吉尔吉斯斯坦的雪山如银冠倒扣在天际,连绵起伏的山峦被皑皑白雪覆盖,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天神遗落在人间的珍宝。山脚下,稀疏的云杉如同忠诚的卫士,顽强地扎根在岩石缝隙中,墨绿的枝叶与洁白的雪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便是唐时碎叶城的地界了?”她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带着几分探寻,几分向往。碎叶城,这座盛唐时期西域的重镇,不仅是丝绸之路的要冲,更是诗仙李白的出生地,无数传说与故事,都沉淀在这片土地之下。
林野俯身拾起半块带绳纹的陶片,那陶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不甚规整,显然是经历了千年风雨的侵蚀。陶片的釉色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鲜亮,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赭黄色,釉层中还凝着细密的沙粒,那是千年风沙留下的印记。他指尖轻轻抚过陶片上的绳纹,纹路清晰可辨,带着古朴的韵律,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工匠制陶时的指尖力道。“张骞当年追月氏西迁,该也踏过这片土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目光投向陶片所来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时的风尘仆仆与坚毅执着。
公元前138年,张骞奉汉武帝之命,率百余人出使西域,欲联合大月氏共击匈奴。他们一路西行,穿越戈壁沙漠,历经千辛万苦,虽未达成最初的使命,却开辟了连接东西方的丝绸之路。而碎叶城,正是这条古道上的重要节点,无数商队、使者、旅人曾在此驻足,留下了多元文化交融的痕迹。
顺着陶片散落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处的台地隐约有夯土痕迹。那片台地比周围的地面高出数丈,地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土,拨开沙土,便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夯土墙体,虽已坍塌大半,却仍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台地之上,几个戴宽檐帽的人正分散各处,手持细长的铁铲小心翼翼地探地,动作轻柔而专注。他们的裤脚沾满了泥土,衣袖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铁铲入土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挖下一段,便将铲头带出的土样仔细分装到标有编号的布袋中,丝毫不敢马虎。
“是中国考古队。”白素贞眼尖,目光穿透远处的淡淡尘雾,望见了对方营地边缘竖起的旗帜。那面红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的“中国考古”四个白色汉字格外醒目,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让这片陌生的土地多了几分亲切感。她拉了拉枣红马的缰绳,放慢脚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能遇到同胞,尤其是为了探寻历史遗迹而来的考古工作者,心中自然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领队的唐姓研究员见二人驻足观望,便放下手中的工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主动迈步走了过来。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已有些花白,眼角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却精神矍铄,眼神中透着对考古事业的热爱与执着。“两位是路过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十分热情,说话时指尖还沾着新鲜的泥土,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