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市的喧嚣,被甩在身后。
只余风声在耳边呼啸,像低语,又像催促。
石玄曜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不带一丝多余的响动。
他缀在张穆之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数十步的距离,如两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渡口边那片窝棚与暗巷交织的灰色地带。
最终,他们在一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废弃货栈前停下。
张穆之左右观察片刻,身形一闪,没入黑暗。
石玄曜如一道幽影,紧随其后。
反手,合上了朽坏的木门。
货栈内,空气中是陈旧木料与经年灰尘的混杂气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
张穆之将手中的木盒,随意放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上。
他猛地转身,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了石玄曜熟悉的、爽朗笑容:“少主!”
他单膝跪地,声音嘶哑,肺腑间的激动难以抑制。
“起来吧。”石玄曜扶起他,目光落在张穆之那张陌生的契胡人脸上,“你这副模样,若非眼神未变,我当真认不出来。”
“嘿嘿。”张穆之憨厚地挠了挠头,油彩在脸上蹭出几道印子,像一道道滑稽的疤痕,“老爷子说,蒲津渡口是帝国的喉咙,也是藏污纳垢的肠子。越是不起眼,越是安全。”
石玄曜轻颔首,目光转向那个精致的木盒:“祖父的安排,果然不凡。”
“是。”张穆之神色严肃,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子交代,这是新的联络方式。也是对您的考验。他说您若能看懂这其中的门道,才算真正有资格接手这盘棋。”
石玄曜胸口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心脏,那是一种被命运玩弄的屈辱与不安。
考验?
他知道,从黑风谷死里逃生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彻底坠入祖父那张无边无际的棋局,每一步都活在他的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萨珊银币上的星图,以上弦月为核心,为我虎符上那残缺的北斗划痕,提供了定位的‘基准’,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立体星图密码。”
石玄曜缓声复述,声音在空旷的货栈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被淬炼过的冷硬,仿佛在向自己,也向祖父的幽灵确认这些血腥的真相:“而那只越窑青瓷碗底的半边船锚,与养母《兵要地志》地图上,在曹妃镇旁用血划下的标记完全吻合。”
张穆之眼中闪过由衷的钦佩与狂喜,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少主英明!老爷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老爷子还让我转告您,曹妃镇的那艘沉船牵扯极大。甚至可能……与‘武泰元年宫变’有关。当年郝兰若掌旗官,就是因为追查此事,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石玄曜心头猛地一沉,像一块巨石坠入深渊。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冰冷而残酷。
养母的失踪,并非偶然,而是被那艘沉船,那艘黄河底下的秘密,吞噬了生命!
“还不够。”石玄曜的眼神,骤然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弦,“这些都是过去的线索。我们需要新的,活的线索。”
他走到货栈的窗边,目光透过布满蛛网的缝隙,望向远处码头的一角。
那里正有几名护卫模样的人。
他们看似随意地,将一些用油布包裹的石钵,装上一辆不起眼的货车。
“张穆之,”石玄曜的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这三天除了等我,还查到了什么?”
张穆之身体一震,立刻汇报道:“查到了一些。凌肃之的商队最近在频繁运送一种‘压舱物’。名义上是南边运来的石材,但行踪诡秘。且专门挑夜间或雨天装卸。”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我怀疑他们就是用这些僧人化缘的石钵作为掩护。我还查到,月前有个叫郝青的脚夫,也是跟了这种货然后就‘失足’掉进了黄河。”
郝青!
这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石玄曜的心脏。
与养母只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