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刀法很特别。”凌月的声音像一根冰针,轻飘飘地刺入石玄曜的耳膜,打断他纷乱的思绪。
她放下漆奁,站起身。
赤着足,像一只优雅的猫,悄无声息地走到石玄曜面前,那股淡淡的香气再次袭来。
她目光落在石玄曜腰间的横刀上,像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让我看看你的刀。”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严。
石玄曜心中警兆骤起,像被惊动的猎豹,瞬间绷紧了每一寸肌肉。
他不知对方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他还是依言,缓缓抽出横刀。
那是柄再普通不过的制式环首刀。
刀身在白日血战中,已留下几个无法修复的豁口,像他身上累累的旧伤,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惨烈。
凌月伸出两根纤细手指。
未触刀身,她只轻轻夹住刀脊,指尖如玉,却蕴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北地铁匠手艺,扎实,厚重。”她轻声评价,语气中带着一丝挑剔,一丝了然,“适合劈砍,大开大合。”
“但杀气太重,少了些变化。”
她手指微动,横刀在她指尖发出一声轻微嗡鸣,似畏惧,又似臣服。
“你今日一刀,看似军中刀术。”她凤目微眯,眼中锐利之色大盛,“但发力方式,身形转折,却带着一丝南朝‘拍张’格斗术的影子。”
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冰冷的锥,要刺穿石玄曜的灵魂,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空气仿佛凝滞,青铜鹤嘴灯火苗无声跳动。
两人影子在帐篷布幔上扭曲变形,像两只在黑暗中对峙的鬼魅。
石玄曜心头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真正的试探来了。
这个女人,眼力毒辣得出奇。
自己仅仅一招,便被她看穿刀法中隐藏最深的那一丝痕迹!
那是养母郝兰若教他《破风刀法》时,为让他更好地适应战场瞬息万变,特意融入的一些南朝军中格斗术精髓。
这种融合极其隐秘,若非对南北两朝武学有极深研究的宗师级人物,绝不可能一眼看破!
石玄曜脑中,无数念头电光般闪过。
承认?否认?还是继续装傻?
他选择第三种。
“姑娘说笑了。”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惶恐与茫然,像一张与血肉融为一体的完美面具。
连声音都带上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底层乐人面对上位者质问时的卑微与无措,演绎得淋漓尽致,连他自己都几乎要相信了。
凌月静静看着他,那双清冷的凤目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未从他堪称完美的表情和呼吸节奏中,找到任何破绽。
帐篷内陷入死寂,只有鹤嘴灯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像在无声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石玄曜能感觉到,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冰凉汗珠沿着脊椎滑落,带来阵阵战栗。
与这个女人对峙,比在战场上与数百名敌人厮杀,更令人心力交瘁。
许久,凌月才缓缓松开夹着刀脊的手指。
她嘴角的讥诮似乎更深了,像一朵无声绽放的冰花,透着洞悉一切的疲惫。
“是么?”她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或许是我想多了。”
她转过身,似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缓步走回矮榻边,从散开的漆奁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古镜和一块丝帕,施施然地擦拭起来。
“这镜子有些年头了,沾了灰。”她一边擦,一边看似随意地说道,动作优雅而从容,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刻意的引导。
她将镜面擦亮,然后看似无意地,将镜子背面朝向石玄曜。
只一瞬!
石玄曜瞳孔在看到镜子背面时,骤然紧缩如针尖!
他呼吸在这一刻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