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邺城,繁华鼎盛。
烧焦的松脂,甜腻的糕点香,裹挟着喧嚣直冲云霄。
像一张张被欲望撑开的嘴,贪婪地吞噬着夜色。
漳水之上,火树银花璀璨。
千万张纵情狂欢的脸,光影扭曲,交叠成一片靡丽声浪。
理智被巨兽吞噬,人性贪婪,放纵肆意。
这泼天的富贵,恰是掩埋阴私与杀机的最好土壤。
元玄曜的身影,悄然汇入岸边人潮。
他每一步都沉重而无声,仿佛命运的鼓点。
一下下敲击在早已结痂的心脏上,宿命的悲壮,如影随形,缠绕周身。
他没有回头。
那艘悬挂天子旌旗的龙舟,连同其中讳莫如深的权谋交易,已被他彻底抛在身后。
旧袍剥落,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只留下船身划开的涟漪,渐行渐远,终归于无形。
掌心,青铜鱼符的冰冷触感犹在。
那份沉甸甸的重量,灼烧着他刚刚被兄长血书撕裂的心。
灼痛无法愈合,却被一种更深的决绝,硬生生压了下去。
怀中那份足以让他畅行北境的过所文牒,带着林家父女押上灭族风险的灼人温度。
沉甸甸地,烙刻胸口,提醒着他肩负的沉重。
这既是生路,也是年轻天子默许的一场疯狂棋局。
他被推上棋盘,却也握住了掀翻棋盘的可能。
掌控感在他心头闪烁,刀锋冰冷,寒意彻骨。
他沿着高耸的坊墙阴影疾行,一道贴地游走的暗影。
一队队巡夜甲士的火把摇曳,光影扫过。
他便已在下一个阴影的角落,如同一只在夜色中觅食的孤狼。
靴底摩擦青石板,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与夜风的呜咽融为一体,听来,竟像是亡魂在低语。
开阳门在望。
节日的喧嚣在此地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的铁锈与皮革气息。
混杂着马匹的汗臊味儿,直钻鼻腔,教人心头生厌。
城门守卫的数量,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空气中弥漫着压迫感,一张无形的天网,正缓缓收紧。
元玄曜能嗅到,那是属于北海王元详的气息。
阴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固执。
河面下暗藏的冰刀,随时可能划破平静,掀起血雨腥风。
他的心,沉静如千年古井深处的一块玄冰。
兄长与养母的血色遗言,冻结了他所有的迷茫和痛苦。
只剩下刻骨的清醒与杀意,淬毒刀锋,在他心头闪烁寒光,一场血腥的清算,即将来临。
他此刻的身份,是太医令林敬安排妥当的药材商。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蝼蚁,为了生计奔波。
他必须活成这副模样,才能在狼群中蒙混过关,才能在刀尖上求得一线生机。
文牒上的籍贯、姓名、货物清单,天衣无缝。
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林敬老狐狸的狡黠,一张完美的谎言。
他微微佝偻着身子,脸上恰到好处地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
混在一支准备出城的商队中,低垂着头,将自己活成了一道毫不起眼的影子。
那份疲惫,连他自己都几乎要信以为真,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小商人。
“站住!”
一声断喝,震得元玄曜耳膜微颤。
他心弦绷紧,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一名腰悬环首刀的校尉拦住了他,目光冰冷。
一寸寸刮过他的脸,仿佛要将他脸上所有伪装都剥去,露出底下的血肉。
审视与杀意,毫不掩饰。
“文牒。”校尉的声音,命令不容置疑,刀锋冰冷,架在他脖颈。
元玄曜不敢怠慢,恭敬地从怀中掏出过所文牒,双手奉上。
指尖粗糙,与冰冷官印摩擦而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