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换上朝服,腰间斩浪刀铿然入鞘。
却又被他顺手抽出,沉甸甸地挂回腰侧。
“贺六浑”古刀,那柄承载着血海深仇与元氏皇族秘辛的利刃,此刻正被他妥帖地藏于侯府密室。
在邺城这等龙潭虎穴,他不能也绝不会轻易暴露那与他血脉相连的古刀,暴露他“贺六浑”的真实身份。
斩浪刀,这柄外界早已熟知的佩刀,才是他此时最好的伪装。
按礼制,臣子面圣不得携带兵器。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可他昨夜特意让人传信,以“北境余孽未清,恐有不测”为由请求佩刀。
没想到宫中竟应允了。
这反常的许可,非但没让他安心,反而像一根冰冷的银针,扎得他心底的不安愈发深重几分。
那份尖锐的刺痛,甚至比黑风谷旧伤发作时还要来得无形而凶猛。
在禁军玄甲的“护送”下,元玄曜再次走向那座巍峨如巨兽的邺城宫城。
御道两侧,寒风猎猎。
卷起枯叶打着旋儿,枯叶摩擦青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一路上,他明显感觉到气氛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昨日,他是白登山凯旋的功臣,是炙手可热的新贵。
路过的官员无不笑脸相迎、点头哈腰,眼中是藏不住的巴结与艳羡。
而今日,他身上似被打上一个无形而危险的烙印。
那些平日里恨不得贴上来的人,此刻纷纷避让。
有的假意抚须低头。
有的匆匆加快脚步,靴底摩擦声急促而慌乱。
眼神中充满敬畏与疏离,甚至有人假装没看见,匆匆走过。
他们心知肚明,这个年纪轻轻的冠军侯,已然被卷入邺城最顶级的权力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便是那位高居九重之上、心思难测的年轻帝王。
穿过一重又一重宫门。
每扇朱漆门扉都厚重如山,龙纹雕刻得繁复而狰狞。
透着皇家的威严与冰冷,也透着森严的壁垒。
经过层层盘查,连他腰间的斩浪刀也被禁卫仔细审视。
才终于放行。
延英殿,这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终于出现在眼前。
两名高大的禁卫手持长戟,如门神般矗立在殿门两侧。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
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竟比边关的风雪更令人窒息,仿佛能将人冻结在原地。
连吸入的空气都带着铁锈的冰冷。
元玄曜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心绪。
指尖轻触冰冷的殿门,缓缓推开。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
只有几盏宫灯悬挂在梁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将殿内的阴影拉得长长的,像蛰伏的巨兽。
大齐开国皇帝高洋,未着龙袍。
只穿一身寻常的玄色常服,背对元玄曜立于一幅巨大的疆域地图前。
那地图铺在整面墙上,标注着大齐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一目了然。
而邺城的位置,被一个鲜红的朱砂圈重重标记。
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也像一滴凝固的血。
刺痛着元玄曜的眼眸。
延英殿内,空气如铅般沉重。
檀香烟气在窗格透入的晨光中袅袅升腾。
又缓缓散开,为这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平添几分不真实的静谧。
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压抑。
喉间干涩得似要冒烟。
元玄曜的目光落在巨大的疆域图上。
从北境六镇到国都邺城,一道朱红色虚线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将整个大齐的北方与中原割裂开来。
他心下了然,高氏篡魏立齐根基未稳。
北方的人心向背才是眼下最大的隐患。
这根“伤口”,像无声的嘲讽,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