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雄浑身湿透,带着一身伤痕和刺骨的寒气冲进元玄曜的中军大帐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那微弱的光线,如同血色之夜勉强睁开的眼眸,带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可阻挡的决绝。
寒风从帐帘的缝隙中钻入,带着黄河水特有的腥咸与泥土气息,更添几分肃杀。
帐内,火盆里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映照着元玄曜那张依旧略显苍白却更添冷峻的侧脸。
他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那里寒月铁残留的刺骨余寒如同未熄的炭火,时刻提醒着他肉体的脆弱。
林妙音在他身后,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微颤的指尖,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侯爷!”
秦雄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将一个同样湿透了的油布包高高举过头顶。
他的脸上尽管疲惫不堪,眼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狂热:“幸不辱命!石门堰之火,已燃尽南梁漕运七成辎重!其粮草中枢,已成焦土!”
元玄曜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他的目光扫过秦雄甲胄上凝固的血迹,那份压抑的平静下是外人难以察觉的波涛暗涌,如同深海潜流:“伤得重吗?此战可有折损?”
“皮外伤,不碍事!折损兄弟十五人,但斩获南梁水军校尉以上军官三人,缴获辎重图纸一卷!”
秦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疲惫与血丝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知道,侯爷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嘘寒问暖,而是冰冷的情报:“此战我军伤亡远低于预期,南梁的命脉已被彻底切断。”
油布包被打开,几件关键的证物被一一摆在了案几上。
一枚从押运“民夫”身上缴获的黑色玄鸟图腾腰牌。
那图腾的样式与当初在邺城,林妙音从乐敏那份《寒素遗珠录》上拓印下来的钤印分毫不差——粮草押运果然是“玄鸟”组织的手笔!
一本被水浸泡过、字迹有些模糊的航行日志。
纸页被河水泡得发胀,墨迹洇开,透着一股陈旧的腐朽味。
日志的最后一页却清晰地记录着一行字:“大通五年,船入役,隶属建康水师……”
然而,当秦雄沉声说出在船底发现的“南梁,大同元年造”的刻字时,整个大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
林妙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颤抖着指尖抚摸着那本古老的航行日志,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颤音,如同冰面裂开:“大同元年!不是五年!侯爷,大同元年(公元535年)是大魏彻底分裂的一年!”
她的眸光锐利,直指核心,仿佛洞穿了历史的迷雾,带着一股冰冷而精准的医者剖析:“那一年,高欢在韩陵大败尔朱兆,掌控洛阳。”
“随后宇文泰在关中拥立了元宝炬,高欢在洛阳拥立了元善见,直接导致大魏山河破碎,东西分立!”
“这艘船正是那场大分裂的活化石!”
元玄曜的眼前骤然闪过一道血色残影。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五岁那年,永熙三年的那个冬夜——石家堡外,朔风如刀,割裂着荒野。
他曾偷偷看到兄长齐景略与养母郝兰若,两人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郝兰若的明光铠甲上卡着一截折断的箭羽,那箭羽的尾羽上纹着一只展翅的怪鸟。
他记得郝兰若强撑着,将一卷染血的帛书塞进火堆。
那帛书烧焦时散发出的腥臭味,混杂着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是他童年最深刻的噩梦。
“兄长那时,追杀的便是尔朱兆!”元玄曜在内心深处发出了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低吼,那声音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如同被压抑了多年的困兽。
正是因为齐景略与郝兰若追杀了尔朱兆,才导致了大魏的权力真空,为高欢和宇文泰的崛起埋下了更大的祸根。
而这艘二十多年前的南梁战船,却在此时为攻击他元玄曜的敌人运送补给!
“侯爷,这意味着凌肃之的通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