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江陵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火苗在风中不安地跳动,映照着萧恪焦躁不安的身影,在墙上投下颀长扭曲的影子,如同被命运玩弄的傀儡。他那张平日里阴鸷的脸,此刻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眼底血丝密布,额角青筋暴起。
从瓦官寺冲天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是陈霸先棋盘上的一枚弃子,随时可能被碾碎。而江陵王府,至今仍被金缕衣死士围得水泄不通,铁桶般的封锁,插翅难飞。
他清晰感觉到,死亡的脚步声正在逼近,索命的恶鬼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敲击着脆弱的神经,让他几乎窒息。他不甘,他为萧氏流过血,立过功,为已故萧绎背过黑锅,干过脏活。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陈霸先一杯,随时可能递到他面前的毒酒。帝王家,何其凉薄!
所有付出,此刻化作绝望与愤怒,胸腔中剧烈翻腾,几乎将他撕裂。
就在他即将被恐惧与不甘吞噬之际,书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没有风,门缝里却透出一股沁凉的夜风,仿佛带着幽魂的低语。萧恪的心脏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手捏紧,呼吸凝滞。
“谁?!”萧恪像惊弓之鸟,猛地回头,厉声喝道。手中紧握的玉笔,几乎要将笔杆捏碎,指节泛白。
但他看清来人时,整个人愣住,瞳孔骤缩。一张年轻冷峻的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来人黑衣,融入夜色,悄无声息,正是他下午还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北齐冠军侯,元玄曜!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恪声音颤抖,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与骇然。王府之外,层层设防,精锐环伺。他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让他脊背生寒。
“王爷,别来无恙啊。”元玄曜缓步走进书房,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萧恪惊恐的脸,像在打量一件即将被宰杀的商品。眼中,一丝冷酷玩味。
“看来,王爷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啊。”他轻描淡写,却如一记重锤,砸在萧恪心头。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萧恪吼道,声音因恐惧而尖锐,带着濒死的挣扎,“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元玄曜摇头,声音平静如水,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走到萧恪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却又充满蛊惑地说:“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萧恪像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中,是绝望的自嘲,凄厉而悲凉,回荡在空荡的书房内,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救我?你一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丧家之犬,拿什么来救我?!”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那不是喜悦,而是极致的悲愤。
“就凭这个。”元玄曜没有废话。他直接从怀中取出象牙印章,放在萧恪面前的桌案。印章温润的色泽,与烛火交相辉映,散发淡淡幽香,那香气仿佛带着旧日的回忆,瞬间吸引了萧恪所有注意。
萧恪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小印章,那双阴鸷的眸子,瞬间掀起滔天巨浪!震惊、狂喜、痛苦、追忆……无数复杂情绪交织闪烁,像走马灯般,瞬间唤醒尘封的记忆。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耳边回荡着誓言,鼻尖似嗅到那年桃花开时,她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那香气,带着北地的风霜,带着他此生最深的遗憾。
他身体剧烈颤抖,那枚小印章,仿佛承载着他生命中,无法言说的秘密与遗憾,以及那段,被岁月深埋的旧情。他伸手想触摸印章,指尖却在不足一寸处停下,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制,不敢触碰。又似圣物,沾染不得。他怕一碰,便会碎裂,那段脆弱的回忆,便会彻底消散。
“她……她还好吗?”良久,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干涩的话,充满无尽的思念。声音颤抖,带着卑微的期盼。眼底泪光闪烁,模糊了视线。
深藏心底的柔软与脆弱,此刻,在死亡威胁和旧情触动下,彻底暴露无遗,再无伪装。
“不好。”元玄曜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像冰冷的刀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