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子夜。
朔风裹挟着细雪,穿过朱雀大街。
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凄厉呼啸。
这座古老的帝都,此刻如一头在风雪中蛰伏的史前巨兽。
看似沉寂,实则每一寸肌理之下,都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冰冷的风,如无形的刀锋,钻入元玄曜黑甲的每一道缝隙。
他的黑甲战靴踩在青石板上。
发出“哒、哒”的沉重声响。
那声音不大,却像黄泉路上的引魂钟。
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在宇文泰王朝的棺材钉上。
他已迈入太极宫那片充满血腥与阴谋的土地。
身后,三千禁军的惊恐与宇文护的瘫软,如同被风雪掩埋的尘埃。
太极殿。
那座承载着大魏数百年国运的殿宇,在夜色中如一尊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正用它幽深黑暗的咽喉,等待着他的踏入。
殿内,正上演着一场为废帝元钦准备的“安魂大戏”。
然而,元玄曜知道。
那不是安魂。
而是以死亡为饵,意图吞噬元氏最后血脉的盛大献祭。
一场他已洞悉,却要亲手揭露的残酷真相。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棋局的血腥远超想象。
他的手,紧紧握着斩浪刀的刀柄。
刀身在漆黑的夜色中,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力道。
发出低沉压抑的嗡鸣。
刀柄处,那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在风雪中更显可怖。
它遮蔽了他所有的情绪。
只留下双眸中两簇跳跃的幽冷火焰。
金黑二气在眼底深处缓缓流转。
如同两轮正在酝酿风暴的日月。
那是龙与鸟交织的混沌之力。
古老而磅礴的威压,甚至压得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滞、粘稠。
他不是来吊唁的。
他是来清算的。
他是来,亲手掀翻这盘浸透了元氏鲜血的、长达二十年的残酷棋局!
“宇文泰,今日,便是你的末路。”
他在心底低语。
声音冰冷,比这长安的冬夜更甚。
太极殿前。
死亡的哀戚与一股诡异的异香交织在一起。
像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每一个在场者的喉咙。
元玄曜深吸一口气。
那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裹挟着宫闱深处特有的阴冷。
直钻肺腑。
他眉宇间的冷酷与杀伐,此刻更添了几分森然。
他推开沉重的大殿之门。
“吱呀——”
一声巨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如同开启了一段尘封的血腥序章。
殿门洞开的瞬间。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倒卷而入。
殿内数十支巨大的白烛火苗,竟齐齐朝着一个方向压去。
仿佛在向某种无形的存在俯首!
他的身影被拉得孤高清瘦。
却又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岳。
带着撼动山河的力量。
一步步踏入大魏国运的风暴核心。
殿内,宇文泰与满朝文武如临大敌,正襟危坐。
废帝元钦的金丝楠木梓宫,静静陈放殿中。
木料上繁复的龙纹,在昏黄烛光下仿佛在缓缓蠕动。
无声地吐露着死亡与阴谋的彻骨寒气。
香炉中,缕缕异样的甜腻气息弥漫不绝。
它混杂着安魂香的微苦。
像一张巨大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殿内每一个呼吸的生灵。
那甜腻并非寻常熏香的馥郁。
它带着一丝腐朽,一股令人心悸的腥甜。
气息深入肺腑。
许多品阶较低、心志不坚的官员已感到胸口发闷,头晕目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