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脸红。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孙镇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就知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嘴里没实话。我也就是跟你发发牢骚,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沈铭那小子也就是个初步构想,我还没批呢。你可别往外说啊,说出去让人笑话我们青云镇异想天开。”
“一定,一定!您放心,我嘴严着呢。”王志
坚连忙保证。
“行,那就这样,改天来县里开会,请你喝茶。”
孙镇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脸上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老狐狸般的得意。他将话筒往座机上一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给自己续上了滚烫的开水。
他太了解王志坚了。这个老部下,精明,但心眼小,而且最爱在人前显摆自己消息灵通。让他别往外说,就等于拿着大喇叭在他耳边喊:快去说!
……
县一中,副校长办公室。
王志坚握着听筒,半天没放下。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像是在敲击着他紊乱的心跳。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照进来,在他那张油光锃亮的办公桌上投下几道明暗相间的光斑。他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提升青年教师幸福感”的调研报告,上面尽是些“加强人文关怀”、“组织团建活动”之类的空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幸福感?
三十万年薪,那他妈的才叫幸福感!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孙镇长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他知道孙镇长最后那句“别往外说”是场面话,可这消息的分量太重了,重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真的说出去?那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深水炸弹,整个县一中的人心都得散了。可要是不说,这消息憋在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挠,让他坐立难安。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要不,我去试试?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他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可能抛下现在的一切,跑到乡下去。
最终,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嫉妒和幸灾乐祸的心理占了上风。凭什么你们县一中的校长天天在大会上强调奉献,强调情怀,人家一个乡镇都敢拿出真金白银了?这水,就该搅浑一点!
他端起茶杯,朝教师办公区走去。
高三年级的教师大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压抑。期中考试刚过,成绩不理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粉笔灰和廉价茶叶混合的味道。几个老师正围在一起,低声抱怨着。
“这次的奖金又比上个季度少了两百,说是学校经费紧张,我看是领导的经费又不紧张了。”一个教数学的中年男老师说。
“知足吧,老李。我听说隔壁二中,连取暖费都拖着不发呢。”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苦笑着,手里批改红圈的动作却没停。
“就这点钱,天天让我们拿命来拼,把学生当自己孩子一样管。我自己的孩子,我都快俩月没时间带他去公园了。”
王志坚就站在门口,听着这些熟悉的抱怨,脸上不动声色。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办公室里的声音立刻停了,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这位主管教学的副校长。
“都很有精神嘛。”王志坚慢悠悠地走进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有时间在这里说怪话,不如多想想怎么把学生的成绩提上去。”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王志坚走到饮水机旁,拧开自己的杯盖,接了点热水,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个跟王志坚关系比较近的年级组长,试探着问道:“王校,怎么了?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烦心事?”王志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似是嘲讽,又似是感慨,“算不上。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