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记者,她去过更贫困的山区,见过更艰苦的学校。但不知为何,青云镇小学的景象,却让她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或许是因为,它离繁华的县城太近了,近到这种落差显得格外刺眼。
“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现状。”沈铭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很平静,没有刻意渲染悲情。
他带着林薇走进教学楼。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粉笔灰和旧书本混合的味道。教室的门窗都旧了,玻璃上贴着透明胶带,窗框的木头有些腐朽。
透过一扇窗户,林薇看到了一间教室里的情景。
几十个孩子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坐的是那种最老式的、高低不平的长条板凳。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人,正拿着一根教鞭,指着黑板,讲得投入。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仔细的斟酌。孩子们的眼神,全都汇聚在他身上,亮晶晶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老人没有穿什么名贵的衣服,就是一件半旧的中山装,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但他站在那里,整个破旧的教室仿佛都成了他的殿堂,散发着一种安静而庄严的光辉。
“那就是陈望老师。”沈铭轻声说。
林薇举起手中的相机,下意识地想要记录下这一刻,但手指放在快门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她忽然觉得,任何镜头,似乎都无法完全捕捉到眼前这幅画面所蕴含的,那种名为“传承”的力量。
下课铃响了。陈望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沈铭和林薇。
沈铭为他们做了介绍。
“陈老师,久仰大名。”林薇伸出手,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敬意。
“不敢当,我就是一个教书的。”陈望和她握了握手,他的手掌很干瘦,但很有力。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平和而通透,仿佛能看穿人心。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望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那是一间由储藏室改造的狭小房间。
他没有谈学校的困难,也没有诉说自己的不易。他只是从一个铁皮柜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张手绘的校园规划图,在唯一的桌子上缓缓展开。
“林记者,你来看看。”
当那幅精细得如同艺术品的蓝图铺展开来,林薇凑过去,瞬间被图纸上的内容吸引了。
“这是……新学校的规划图?”
“是我的一个梦想。”陈望的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炽热的光芒,“我想给这里的孩子建一所最好的学校。要有三层楼高的图书馆,要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要有标准尺寸的足球场,要铺上柔软的塑胶跑道。我还要在楼顶,建一个天文台,买一架最好的望远镜,让山里的孩子,也能亲手摘下天上的星星。”
他一边说,一边描绘着那个理想国的模样。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仿佛那座学校已经拔地而起,就矗立在他的眼前。
林薇听得有些痴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老人,看着他眼中那片璀璨的星空,再回头看看窗外那片尘土飞扬的操场,一种巨大的、荒诞而又悲壮的冲突感,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脏。
从陈望的办公室出来,沈铭将林薇带到了一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青云镇。
“林记者,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真正的目的了。”沈铭看着远方,缓缓开口。
“是为了钱吧?”林薇一针见血,“这么宏伟的蓝图,需要一个天文数字。”
“是,也不是。”沈明摇了摇头,“钱只是工具,不是目的。我的目的,是想通过你,向所有从青云镇走出去的人,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还记不记得,自己童年时,也曾在那片黄土地上追逐过一个破旧的篮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