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敢深入“虎穴”实践,便是背离了墨家初创时的精神,可谓犀利。
那脾气火爆的长老被这番连消带打的话噎得脸色更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手指着燕丹:“你!巧言令色!强词夺理!”
他身边的一位稍显瘦削的长老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低声道:“程长老,稍安勿躁。”但看向燕丹的目光也充满了惊疑不定。
厅内响起几声极低的窃窃私语,长老们交换着眼神,显然燕丹的话并非全无效果,至少引起了他们的思考和争论。
原先铁板一块的排斥氛围,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隙。
一直静观其变的巨子墨翟,此时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可能的进一步争论。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燕丹身上,带着审慎的探究:“安秦君所言,不无令人深思之处。然此事关乎我墨家百年传承与核心理念,非同小可,非一时可决,需从长计议,详加斟酌。”
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我等连日奔波,车马劳顿,精神不济,恐难即刻与安秦君深入辨析。不如今晚暂且休息,诸位也都静心思索一番,明日再聚,详谈细论,如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当场拒绝,留有余地,也没有轻易答应,维持了墨家的姿态,给了双方一个缓冲和下台的阶梯。
燕丹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见初步目的已达到,便顺势起身,再次行礼:“巨子所言极是。是丹心切,唐突了。那便明日再向巨子与诸位长老请教。”
当晚,墨翟简朴的居所内,油灯如豆。
墨笙像个急于分享宝藏的孩子,叽叽喳喳地将这两天与燕丹相遇、交谈的经过,原原本本、绘声绘色地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从最初如何被陷阱“擒获”的糗事,到马鞍马镫的巧妙构思与实测效果,再到“小孔成像”的神奇演示及其背后光沿直线传播的道理,以及燕丹口中那些关于力、声、机械等闻所未闻却又逻辑严密、自成体系的全新见解……
“爹爹,您不知道,那个燕丹大哥懂得可多了!他说的话,好多都跟咱们墨家先贤留下的那些语焉不详、深奥难解的手札残篇暗合,但他说得更清楚,更明白,就像……就像给模糊的铜镜擦去了水汽!”
墨笙说得两眼放光,手舞足蹈,语气里满是对燕丹的推崇和敬佩,几乎毫不掩饰,“他还说,有什么‘纸’可以轻便地代替竹简,有‘印刷术’可以快速复制千万本书籍,还有能在茫茫大海上指引方向永不迷路的‘指南针’……这些东西,若是真的,爹爹,您想想……”
墨翟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粗糙的木桌面,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眼神变幻不定。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在机关术上的天赋和眼高于顶的挑剔性格再清楚不过,能让她如此心悦诚服、甚至带点崇拜的人,绝非凡俗。
尤其是燕丹所言的那些“道理”和“奇物”,即便以他墨家巨子、遍览百家典籍的见识,也感到匪夷所思,却又隐隐觉得其中蕴含着某种超越时代的、冰冷的正确性和磅礴的可能性。
“笙儿,”墨翟打断了女儿依旧兴奋的滔滔不绝,声音沉静却带着重量,“你觉得,这燕丹,其人如何?可信否?其所言种种,是空中楼阁的幻想,还是……确有实现的可能?”
墨笙收敛了些许兴奋,认真思索了一下,肯定地回答:“女儿觉得他不像夸夸其谈之人!他言及之物,虽奇,却都有其内在之理,甚至能当场演示小孔成像之妙!而且……他提起秦国欲行之事时,眼神坦荡真诚。”
“女儿觉得,他是真心来邀请我们,也真心认为墨家之学能在秦国大有可为!爹爹,我觉得去秦国,或许真的是一次机遇!我们墨家的机关术,如果能有秦国举国之力的支持,肯定能做出更多利国利民的旷世之作!”
“总比…总比一直待在这里,被齐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为打造些享乐奇巧之物,还要时时担心儒家、法家那些人的排挤打压要好……”
女儿最后几句话,声音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