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嫌,嬴政占着“君权”大义。
若自己强行维护,反而坐实了“权臣欺主”的罪名。
思及此,吕不韦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忠诚:“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啊!甘罗虽是老臣府中舍人,更是大秦之臣!既是秦臣,自当唯大王之命是从!”
“此子胆大妄为,擅自揣度,竟敢说出那等大逆不道之言,实乃罪该万死!大王杀他,乃是肃清朝纲,正本清源!老臣…老臣绝无半句怨言!”
他抬起头,老泪纵横,语气无比恳切:“莫说是一个甘罗,便是大王此刻要老臣死,老臣也绝无二话!”
“老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大秦江山永固,为了大王能早日亲政,扫平六合啊!”
这番表态,可谓将姿态放到了最低,既承认了嬴政杀人的正当性,又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忠君为国的形象,堵住了嬴政进一步发难的可能。
嬴政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吕不韦的应对如此迅速、如此“完美”,反而让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知道,仅凭此事,还远远不足以动摇吕不韦的根基。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凝滞的时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燕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听闻消息后匆忙从驿馆赶回的,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忧色和一路奔波的疲惫。
当他看清殿内情形——嬴政持剑指向跪地的吕不韦,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和白布覆盖的物体时,心中顿时一紧。
来不及细想,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按下了嬴政持剑的手臂。
“大王,”燕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目光扫过吕不韦,最终落在嬴政脸上,带着询问与安抚,“剑锋凌厉,恐伤和气。何事……竟至于此?”
嬴政的手臂在燕丹的触碰下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下。
他看着燕丹,那双原本充满杀意和冰冷的眸子,瞬间被一种复杂的、近乎脆弱的情感所取代,他哑声问道:“你…都知道了,你…恨我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燕丹瞬间就明白了。
他问的是联燕伐赵计划破产,问的是他“出卖”了燕国,问的是他没能守住承诺。
或许还有潜在的一句:他是不是不如吕不韦?
燕丹沉默了片刻,迎上嬴政那双带着紧张和期盼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清晰:“如果我是燕太子姬丹,我会恨。恨秦之无信,恨己之无能。”
他话锋一转,目光坦然:“可我是安秦君,燕丹。站在安秦君的立场,大秦因此事失去了什么吗?没有。反而得到了五座城池。所以,我不恨。”
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抚平了嬴政心中那滔天的惶恐和不安。
燕丹没有怪他!燕丹理解他!甚至…站在了他这一边!
嬴政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燕丹看着他的变化,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他确实不恨,因为他知道历史的走向。
原本的时空里,正是同样的“秦燕合盟伐赵”被吕不韦搅黄,导致燕太子姬丹与嬴政彻底决裂,反目成仇,最终走上了刺秦的不归路。
而如今,同样的剧本上演,被牺牲掉的,不再是少年嬴政与燕丹之间可能存在的友情,或更复杂的情感,而是他那位固执的老师——鞠武的生命。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如果他不知道嬴政终将一统天下,他此刻会不会也像历史上的燕丹一样,对嬴政失望透顶,愤然离去?
这个假设,让燕丹感到一阵心悸。
他收敛心神,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吕不韦,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吕相请起吧。甘罗之事,既已了结,便不必再提。”
“还请吕相回府歇息,顺便…妥善料理甘罗的后事,厚葬之。”
“毕竟,他曾为秦国立下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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