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内最后的围歼战,如同秋日里最酷烈的一场寒霜,彻底冻僵了山东六国那点不甘心的野心。
王翦、蒙骜、杨端和三位大将配合默契,将急于撤退,已成惊弓之鸟的庞煖联军主力堵死在预设的险要之地。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过后,六国联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逃出生天者十不存一。
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不仅挽回了秦国险些被兵临城下的颜面,更是用血与火向天下宣告:这头西方的猛虎,不仅獠牙依旧锋利,其报复之狠厉,更胜往昔。
捷报传回,咸阳城内连日来的阴霾与恐慌被一扫而空,市井街巷间重新充满了生气,酒肆茶馆中,人们兴奋地谈论着前线将士的勇猛与大秦的强盛,对那位年轻秦王的敬畏与拥戴,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章台宫内,烛火通明。
嬴政端坐于巨大的王案之后,身姿挺拔如松。
连日来堆积如山的军报和政务,并未让他显露出丝毫疲态,反而那双深邃的眼眸越发锐利明亮。
他迅速而高效地处理着战后事宜,朱笔挥洒间,一道道命令清晰地发出:厚赏有功将士,名单需详尽无遗,务必使每一份功劳都得到应有的回报;优抚阵亡者家属,抚恤金帛即刻下发,绝不容许丝毫克扣拖延;调整边境防务,增派兵力,加固关隘,以防六国败军狗急跳墙,或他国趁火打劫。
每一项决策都果决而精准,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老练,令侍立一旁的郎官和谒者心生凛然。
直到最重要的军政事务暂告一段落,殿内只剩下心腹近侍时,嬴政才几不可察地微微放松了绷紧的肩背,抬手揉了揉因长时间批阅而略显酸胀的眉心。
殿内安静的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也正是在这片静谧中,他的目光落在了王案一角,那卷被其他紧急文书压了数日,来自雍城的密信上。
信筒是常见的青竹所制,但火漆的印记他认得,是燕丹独有的纹样。
筒身沾染了些许尘土,显是经历了快马加鞭的奔波。
嬴政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其拿起,指尖拂过冰凉的竹筒,用小刀仔细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完好无损的火漆。
取出里面那卷略显柔软的帛书时,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他缓缓将帛书展开,上好的丝帛触感细腻。
目光首先落在前面工整汇报的字句上,那些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一笔一划都透着书写者的冷静与条理。
“臣丹谨奏:雍城事宜已初步解决,擒获一名赵国派来的重要奸细,名嫪毐,其勾结城内不轨之徒,囤积兵甲粮草,所图非小。幸得及时发现,未酿成大祸。详情复杂,非笔墨能尽述……”
看到“嫪毐”这个名字,嬴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击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竟然……真的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极快地从他心头掠过,像是飞鸟划过深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那感觉有些微妙,似乎隐约关联着过去某些不甚清晰的流言蜚语,又似乎预示着某种他潜意识里不愿去深究的宫廷龌龊。
但眼下,大胜的余韵尚未散去,后续繁杂的政务和即将到来的加冠礼更为紧要,这点骤然升起的不祥预感,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很快便被更汹涌的思绪浪潮所淹没。
他相信燕丹的能力,既然信中说“已初步解决”,那雍城便应当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剩下的,等见面再详询不迟。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扫过那些关于缴获物资、安抚人心、稳定局面的简练陈述,心中已在思索如何回复嘉奖,是增加食邑还是赏赐珍宝更能表达心意。
然而,当他的视线游移到帛书最末尾,准备合上书卷时,却猛地定格在了那里——一行与前面工整汇报风格迥异,略显潦草匆忙的小字,突兀又固执地挤在角落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