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思绪不受控制地再次缠绕到“燕丹”这个名字上时,那套属于君王的,冰冷坚硬的准则,瞬间便如阳光下的薄冰,碎裂得无声无息。
嬴政非常确定,并且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如果事关燕丹,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持所谓的冷静和理智。
而且,或许是因为此刻内心的堡垒被母后的背叛砸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许多曾经被他刻意忽略,或因燕丹长久的陪伴而压下去的困惑和疑点,此刻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鬼魅,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疯狂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安全感。
燕丹……他太特别了。
明明是大秦彻侯,身份尊贵,却从不摆贵族架子,待人接物总如春风拂面,让人如沐春风。
他脑子里那些超前的思想理念,那些闻所未闻的“奇技淫巧”……这一切都让他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甚至……格格不入。
燕丹对他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事事以他为先,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排忧解难,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这份好,嬴政感受得到,也早已习惯乃至沉溺其中。
但……
燕丹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人。
他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对李信、对蒙恬蒙毅、甚至对那个工匠墨笙……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温和的吸引力。
如果没有他嬴政,以燕丹的才学品貌,想必也会有数不清的贵族女子倾心于他,会有无数的贤能之士愿意追随他。
嬴政很难精准地形容出其中的差别。
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燕丹对他好,但这种好,似乎……有所保留,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他无法真正触摸到燕丹最核心,最真实的内里,无法像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宝那样,百分之百地确定燕丹的“归属”。
偶尔,在燕丹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或者在他与墨笙等人热烈讨论,眼中闪烁着纯粹光芒的时候,嬴政心底会没由来地冒出一个让他极度不安的念头——这个人,仿佛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
他并非完全属于这里,并非完全……属于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