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平终究还是没有打破少年的幻想。
他留下了承诺的那枚银子,而后独自缓步离开。
永州城走了一遭,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这本该是江南富庶之地,占尽山水资源的地方,竟成了这般模样。
永州这位刺史,当真毫无干系吗?
陈清平一步步地游走在永州街头。
和来时的心态不一样的是,看着四处墙根下蹲着的老乞丐,那种没由来的心酸,让他的步履都沉重许多。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他才重新回到了薛家别院。
刚一推门,便看到院子里站着十数人,全都围绕在石桌旁的两人身边。
两人一个是秦天风,而另一个便是这永州刺史薛明德。
薛明德是德通四年的进士,与江州刺史洪安泰乃是同一届考生。
只是洪安泰文采略高,故而在殿试上,考了个榜眼。
此后洪安泰集文人气运于一身,走学访友,在文坛闯出了些许名堂。
德通七年,圣上看过洪安泰一篇关于刑狱典籍的注解,甚是赞赏,而后便将洪安泰指派到江州,担任司法参军。
来到江州之后,洪安泰励精图治,三年之后,老刺史病逝,便随即取而代之。
洪安泰亦是个不忘本之人,坐上江州刺史这个江南道首屈一指的位置后,也时常惦记老友。
故而多次上书皇帝,举荐薛明德的文采以及治国之道。
一年后,薛明德正式被启用,但却也只是指派到了永州担任此地的一郡的郡丞。
但好在薛明德当真有些真才实学,永州地方待了四年,而后辗转间,总算是坐在了这个刺史的位置。
只是如今的永州,再也不是当初的永州。
而这位文坛奇人,却也终究成为了一个懂的圆滑世故的官场老人。
陈清平不过刚刚推开门,那个坐在石凳上的老人便连忙站起身来。
老人快走几步,而后带着一群永州官吏站在陈清平的面前,作揖行礼,很是客套。
陈清平悄然侧开身,躲过了薛明德的行礼。
“刺史大人不必如此,我无功名在身,也只是靠父辈名头,当不得朝廷要员如此,若是传出去,我陈清平只怕难在天心城立足!”
陈清平说的的确是大实话。
别说他一个平西王世子了,哪怕是皇室王子站在一州刺史面前,也只是客套两句,哪有行如此大礼的。
所以薛明德这一拜,当真是受不得。
玄元王朝便是如此,无官无爵,哪怕身份再高贵,也当不得朝廷要员一拜。
这也是王朝统治之下,避免皇族宗室仗势欺人的有效手段。
只不过很多时候,哪怕有这样的规矩在前,但黑白之间,总有许多灰色。
皇室宗亲,仗着权势滔天,那些朝廷要员,又怎会真敢把这些拿到台面上来说?
真要是得罪了一个两个皇子公主的,恐怕这仕途也就要结束了。
毕竟谁能保证,下一个继承大统的,就不是眼前人?
当然,薛明德没有想过平西王家的世子能成为那个九五至尊。
但是朝廷钦定的白鹿学宫学生,又是即将封爵的异姓王世子。
万一皇帝真因为西北战事,来了个世袭罔替,那如今的交好,也算是为自己的前途铺路了。
所以对陈清平的客套,在薛明德的眼里,不亏。
薛明德没有因为陈清平的避让有丝毫的尴尬。
他笑呵呵地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再次抱拳。
“世子殿下乃是朝廷新贵,此去白鹿书院,用不了几年,便可在一鸣惊人,下官有幸目睹世子真容,乃是三生有幸!”
笑脸话,永远都不会让人排斥。
陈清平是普通人,也是一样。
薛明德如此,他自然不会再有太多的反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