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了抓着自己脖子的手，用一种仿佛刚刚舒展完筋骨般的、优雅的姿态，轻轻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她转过头，用那双清澈的、我们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黑色眼眸，静静地，看向了我们。
是……佐藤明美。
不，不是“妹妹们”变成了她。
而是她，从一开始，就藏在了那个“妹妹”的躯壳里。
“你看，你猜对了。”
她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那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柔，那么悦耳，此刻听在我们的耳中，却像是一道从遥远而冰冷的天际，降下的神谕。
“我确实，无意将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很可惜，挑起这场战斗的，是这个城市自己。我可不负责为他们的愚蠢，承担任何后果。”
她单手搭在操纵杆上，姿态写意得像是在开一辆普通的家用车。她的视线，落在了脸色苍白的江口绘理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作品般的好奇。
“不过，你们大可放心。一方通行，毕竟是这个‘故事’里，仅次于主角的、第二重要的角色。那边的‘我’，是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的。”
故事？主角？
这些词汇，从她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自然，却又如此的荒诞，让我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说起来，江口绘理，”她微微歪了歪头，那动作，天真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话语里，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呢？你就像是……我内心某种负面情绪的具现化。你如此厌恶‘神’的偶然，却又心安理得地使用着‘魔弹射手’这种同样不讲道理的能力。你本身，连同你的存在，都充满了矛盾，就像是为了针对我，而专门被创造出来的、一个别扭的对照物。”
绘理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那总是充满了冷静与讽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无法掩饰的茫然。
“不过……”
佐藤明美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无尽的、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她转过头，望向舷窗外的城市，眼神变得飘忽而遥远。
“这些，都不重要了。”
“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你们，什么都还没有经历。属于你们的那些漫长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篇章，连序幕都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更残酷的考验，更多更绝望的战斗，在等待着你们。”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空灵，像是在对我们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低语。
“但，我已经不想再陪你们走下去了。”
“那些英雄的赞歌，那些恶党的悲鸣，那些无数次的选择与牺牲……我已经，看够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
那双曾经温柔得仿佛能包容整个世界的黑色眼眸，此刻，却无比专注地，无比清晰地，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身影。
那眼神里，没有了神明的悲悯，没有了旁观者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原始的、更加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我只要，”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宣告了她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愿望。
“上条当麻，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