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穿防护服的急救人员推开了我,他们动作熟练而机械地开始处理现场。我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用那种特制的、银白色的金属担架,将那一团团破碎的躯体小心翼翼地铲起。
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上条当麻,终于有了反应。
当急救人员试图将那个还能辨认出手形的断肢收敛起来时,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个急救员的手腕。
“别碰她……”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别碰她……她怕疼……”
“同学!请你冷静点!我们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抢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急救员大声吼道,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抢救?
看着那个被随后拿来的、印着生物危害标志的低温冷藏箱,我感到一阵荒谬的眩晕。那种伤势,那种全身骨骼都被压碎、肢体分离的状态……真的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但那个少年似乎被这两个字触动了。他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上。
“……救她……”他喃喃自语,“求求你们……救救她……”
几分钟后,我也坐上了那辆疾驰的救护车。
并不是因为我受伤了,而是作为现场唯一的目击者兼风纪委员,我有义务陪同。更重要的是,那个少年现在的状态,如果放任不管,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车厢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那个银色的低温冷藏箱就放在担架的旁边,里面装着佐藤明美的残肢。而担架上,那个勉强拼凑出人形的躯体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是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上条当麻坐在我对面。
他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那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佐藤明美的血。此刻那些血液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像是一双摘不掉的手套。
他一言不发,像是失去了灵魂。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认识他。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叫上条当麻的男生是谁,为什么佐藤明美会住在他这里,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关系那么密切。
我想问他。
按照程序,此刻我应该询问他。应该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问他有没有看到犯人,问他当时现场的情况。
可是,看着他那副模样,看着他那双失去神彩的眼睛,看着他那双沾满鲜血、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我能问什么呢?
问他眼睁睁看着同伴在面前被炸碎是什么感觉吗?问他无能为力的滋味吗?
我转过头,看向那个银色的冷藏箱。
箱体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随着车身的颠簸而缓缓滑落。
对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我回过头。上条当麻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像是梦呓,却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明明说好了的……”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一滴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在那层干涸的血迹上晕开了一小片鲜红。
“明明……都说要赖上我的……”
他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最简单的安慰都说不出口。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任何语言都苍白得像一张废纸。
我只能沉默地坐着,听着监护仪那单调而急促的鸣叫,陪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一同驶向那个未知的、充满绝望的黑夜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