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晚星”原生家庭的、最深重的私密伤痕和执念,她需要先依靠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地厘清头绪,找到确凿的方向。
思前想后,摆在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先从北京、从清华内部,尽可能多地、不引人注意地收集关于那个时期、那个“南洋侨商tan”、以及广州可能相关的历史信息和社会背景。知识,就是她目前最可靠的武器。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来时那种为生存而拼命压榨每一分潜力的状态,只是这次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温饱,而是深埋在时光厚厚尘埃下的惊人真相。她将自己的时间管理发挥到极致,精细地分割成数块:
白天,她依旧是那个坐在教室前排、眼神专注、笔记飞快的优秀学生林晚星;是“星火计划”项目组里那个能提出一针见血问题、给出巧妙解决思路的林工。她甚至刻意在周伟男又一次试图用隐晦的言语质疑她的理论深度时,冷静地、用一系列逻辑严密、数据扎实的推导和分析,在随堂测验和小组汇报中稳稳地压过他一头,用无可争议的实力让对方暂时收敛,也将周围可能存在的探究目光更多地吸引到她的学术能力上,而非她课余时间的行踪。
课余、夜晚以及所有碎片时间,她化身成为图书馆历史文献区、社科档案室以及过期期刊阅览室的常客。她不再仅仅局限于机械工程类的书籍,而是开始系统地、带着明确目的地调阅1950-1953年间的《人民日报》(微缩胶片)、《解放日报》、《南方日报》等报刊的合订本,重点关注上海和广州两地的社会新闻、侨务政策变化、工商业动态、出入境管理消息以及相关的国际新闻版块,希望能找到关于“南洋侨商”、“陈姓商人(tan)”、医药投资洽谈会、乃至可疑的社会事件等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她广泛查阅相关的地方志、华侨史研究资料、经济史论文,试图从宏观上把握那个特殊时期侨商回国投资的特点、渠道、重点区域以及可能存在的复杂背景。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漫长,如同在浩瀚的沙漠中寻找一粒特定的沙子。往往一连数个小时对着微缩胶片阅读器那昏暗的光源,看到眼睛酸涩流泪、颈椎僵硬,却一无所获。那个年代的信息公开程度有限,很多细节不会见于报端,且年代久远,很多资料已有散佚。但她没有放弃,穿越者灵魂中自带的那种信息检索能力和不轻言放弃的韧性,以及对揭开真相的强烈渴望,支撑着她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守候着。
偶尔,她也会借口课程需要研究“新中国早期科技史与社会变迁的互动”或“工业建设中的海外因素”,向系里几位经历过那个年代、学识渊博又为人宽厚的老教授请教,旁敲侧击地了解五十年代初的社会整体氛围、侨胞回国投资的热点领域与地域分布、上海与广州之间的人员物资流动特点等。老教授们大多乐于与这位思维活跃、视角独特的好学学生交流,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历史背景知识和宏观视角,但具体到某个特定的“陈姓侨商”或某件秘辛,则无人知晓。
这天晚上,夜色已深,阅览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她又一次埋首于故纸堆中,这次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出版于七十年代末的《华南地区华侨投资史料汇编(1949-1955)》。这本书内容相对详实,但多是宏观的政策梳理、数据统计和典型成功案例介绍,翻看了大半,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具体信息。
就在她眼睛干涩难忍,颈椎发出抗议的酸痛,准备合上书稍作休息时,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些许疲惫的烦躁向后翻过一页,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附录里一份看起来更枯燥的、“1952年部分侨商投资意向登记表(广州地区)”的影印件。表格列表很长,信息简略,大多是名称、意向、金额、日期。
突然,一个英文名的缩写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入了她几乎有些麻木的视野:tan, c.L. ! 登记意向:医药用品贸易及小型制剂厂! 登记时间:1952年8月! 备注栏里,三个小小的字如同针尖刺入她的眼睛:(沪市转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