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立军办公室出来,李明阳的心情异常复杂,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在他原本的设想中,由熟悉情况、功勋卓着的沈立军接任市委书记,自己辅佐他担任市长,二人通力合作,是稳定临海局面、推动深层改革的最优组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资历,一步到位担任市委书记的可能性极小,能担任市长已是破格重用。然而,沈立军的决然离去,让这个最佳方案彻底落空。未来的不确定性陡然增加——如果省委空降一位只热衷于搞政治平衡、无心实事的新书记,那么临海市刚刚被撕开的伤口,很可能无法得到有效疗愈,甚至会在新一轮的内耗中变得更加复杂和糜烂。这种对未来的隐忧,让他感到肩上的压力又沉重了几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坐下喘口气,嗅觉敏锐的人们已经接踵而至。各部门、各区县的负责人,以及一些自认为有资格靠拢的干部,纷纷以汇报工作、请示问题的名义前来拜访。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热忱,言语间无不透露着对新领导的拥护和希望在新格局中占据一席之地的迫切。
李明阳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但他并没有因此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之色。他耐着性子,一一接待,对于工作汇报,他听得认真,偶尔提出关键问题;对于那些明显的套近乎和表忠心,他则巧妙地避开,转而严肃又不失温和地嘱咐对方:“现在的临海,正处于非常时期,稳定和发展是第一要务。希望大家都能守土有责,守土尽责,把心思全部放在本职工作上,把老百姓的事情办好。只要做出了成绩,组织和人民都会看在眼里。”
他这番姿态,既保持了距离,又给予了期望,让前来的人摸不清深浅,却又不敢怠慢。
直到晚上六点半,他才送走了最后一位“汇报工作”的干部。关上办公室的门,世界终于清静下来。李明阳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精神上的消耗。他站起身,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这样才能将积压的沉重暂时甩开。
他没有直接返回冷冷清清的三号院,而是让王兵开车将他送到了市人民医院。比起前些日子的苍白虚弱,赵芳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不少。看到李明阳到来,她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喜悦。李明阳特意留在病房,陪着她一起用了晚餐,两人聊了些轻松的话题,病房里难得地有了些温馨的气氛。但这短暂的温馨,并没能完全驱散他心头的重压。
亲自看着赵芳服下药睡下后,李明阳才独自返回三号院。
推开家门,屋内一片黑暗与寂静。没有了韦佳乐忙碌的身影和温柔的问候,房子显得格外空荡和冷清。因为怀有身孕,加之临海局势波谲云诡,李明阳始终放心不下她的安全,好说歹说,才在今天早上亲自将她送上了返回老家黔南省的高铁。
他疲惫地将自己摔进沙发里,连开灯的力气都仿佛没有。黑暗中,只有窗外零星的路灯光晕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白天的众星捧月与此刻的形单影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权力的巅峰,往往也伴随着常人难以体会的孤独。妻子远在故乡,挚友挂冠而去,前路迷雾重重,千斤重担压于一身。他闭上眼睛,任由这股复杂的情绪在寂静的夜色中将自己包裹。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熹,李明阳便如同精准的时钟般醒来。多年的自律让他保持着规律的作息,即便昨日经历了权力的更迭与心绪的起伏,他依然在固定的时间睁开了眼睛。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并没有让王兵将车驶向市委大楼的方向。洗漱完毕,简单用过早餐后,他坐上车,对王兵吩咐道:“不去市委了,直接去省城。”
王兵没有丝毫迟疑,应了一声“是”,便熟练地调转方向,驶上了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
原因无他。昨晚,在独自面对三号院的冷清时,他接到了省纪委副书记纪平亲自打来的电话。纪平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