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胡同的月光被阴云咬去大半,凌风站在归狐亭废墟前,指节叩了叩身侧泛着幽光的快递箱。
箱面浮现出淡金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血管般爬向半空,在众人头顶织成一张光网。
三方见证。他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深潭,震得四周浮尘簌簌落定。
玄媚儿的赤火狐尾骤然绷直,狐耳在发间微微抖动——这个总把自己裹在红纱里的狐妖,此刻眼尾妖纹泛着青,显然动了真怒。
生者、死者、守门人。凌风伸手按住箱盖,掌心能摸到箱内十九道亡魂记忆在跳动,像一串发烫的珍珠。
这是他昨夜翻遍快递箱最底层才找到的东西——百年前参与围剿青丘的道士残念,当时他只当是无用的签收,如今倒成了破局的钥匙。
胡同口传来拐杖叩地的声。
老钟柱着乌木拐杖走进圈子,月光漏过他灰白的发梢,照出眼角一道极深的皱纹。
那皱纹凌风送外卖时常见——总在凌晨四点的早点摊,老人蹲在台阶上喝豆浆,皱纹里凝着未散的霜。
你是......老钟浑浊的眼珠突然定住,拐杖砸在青石板上。
他踉跄两步,枯瘦的手几乎要碰到玄媚儿的狐尾,又触电般缩回,那个抱着断尾逃走的小狐?
玄媚儿的狐耳猛地一缩。
她裹着红纱的身子晃了晃,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凌风注意到她指尖的红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在月光下像一串碎珊瑚。
房梁上忽然垂下一道灰影。
寄魂郎的声音裹着沙哑的哭腔,从半空中淌下来:青丘七十二家,嫁女不嫁凡人;可有一家破戒,换来十年太平......
凌风抬头,看见光网里浮起模糊的画面:朱漆门楣的青丘山,穿绣鞋的小狐妖捧着石榴往凡人怀里塞;道袍飘展的道士与狐王击掌盟誓,金漆木牌上每代只准一狐化形的字迹还滴着墨;然后是血色的夜,玄媚儿抱着襁褓中的小狐崽在火海里狂奔,背后追来的道士挥着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铃响得人心慌。
他们说我儿要成大妖,乱人间。玄媚儿突然开口,声音像锈住的铁链,可那孩子才刚会喊。她仰起脸,眼角的妖纹泛着血光,我发动禁术时,最信任的大长老把刀捅进我后心——他说,妖不该有贪念
光网里的画面突然一转。
泛黄的纸页浮现在半空,是柳七娘的字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丈夫死于车祸,孩子没活下来。
如果我的身体能让另一个母亲不再流泪......那就够了。接着是其他女子的录音,有的带着咳嗽声,有的夹着婴儿啼哭,却都清晰得像刻在骨头里:我不是被逼的。我想留下点什么。至少,我能变成春天的一部分。
玄媚儿的赤火地暗了大半。
她跪在碎砖上,红纱滑下肩头,露出颈侧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大长老的剑留下的。原来......她喉咙里滚出破碎的笑,原来她们真的愿意?
老钟弯腰捡起拐杖,忽然用袖口擦了擦眼睛:人和妖,都怕孤独。
可谁又真正懂谁的痛?他的声音闷在袖子里,像风吹过空酒坛。
凌风走到玄媚儿面前。
快递箱在他脚边轻轻震动,他知道是夜琉璃在箱底用尾巴戳箱壁——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他摸出怀里的血符,指腹蹭过符上的朱砂纹路,那是他昨夜用半瓶甜浆跟摆摊的陈阿婆换的糯米,混着自己的血画的。
你儿子的魂还在徘徊。他蹲下来,与玄媚儿平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允许存在的孩子。风掀起他的外卖服衣角,露出里侧缝着的小口袋——那里装着夜琉璃偷偷塞的野菊花干,此刻正散着淡淡的苦香。
玄媚儿抬头,眼里的泪把月光揉碎了。
凌风能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倒映在深潭里的星子。三个条件。他说,第一,终止借胎阵;第二,公开所有契约供家属查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