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街的薄雾还裹着晨露,青石板上沾着阿婆茶摊飘来的茉莉香。
凌风正端着茶碗,碗沿刚碰到嘴唇,快递箱突然在床头震颤起来,箱身金属纹路泛着幽蓝,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着要往外挤。
叮——
箱盖弹开的刹那,一张泛黄的回执地飞出来,边角焦黑,却在晨雾里泛着诡异的红。
凌风手一抖,茶碗掉在木桌上,茶渍溅在回执上,他看清寄件人栏那两个字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小周,昨夜刚在他怀里断气的外卖员,尸检报告说心脏停跳在三天前,可监控里他昨天还在送最后一单。
小周...凌风指尖压在回执上,指腹触到纸面的瞬间,记忆翻涌。
葬礼上小周的母亲哭到昏厥,手里攥着的尸检报告边角被泪水泡得发皱;还有昨夜整理遗物时,小周工牌背面用指甲刻的小字:她说能回去...只要签了名。
哥哥...
小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
凌风转头,就见她蜷缩在藤椅里,眉心那粒珍珠正疯狂闪烁,暖光变成刺目的青白,她双手抱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红衣女人在唱歌...她说,再送九个,就能把丈夫拉回来...
话音未落,凌风眼前浮现出画面:暴雨倾盆的夜,老式渡轮的汽笛撕裂天际,船身倾斜着往江底沉,无数人抓着栏杆尖叫,浪花卷走他们的呼救。
唯有船首立着个红裙女人,长发被雨水黏在脸上,歌声像根细针直扎进脑仁——不是救人,是引着漩涡往更深处去。
倒行船,逆水流,百魂燃命换一回头。
铜铃声突然从窗台响起。
凌风猛地抬头,就见寄魂郎倚着窗棂,灰布长衫沾着水痕,手里拨着串铜铃,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十年阳寿换一刻倒流?
小友,那不是复活,是拿别人的命填时间的窟窿。
凌风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小周断气前塞给他的玉符,还在快递箱夹层里。
他刚要开口,楼梯传来的脚步声,门被撞开的瞬间,寒气裹着魔气涌进来——夜琉璃提着半具傀儡残骸,刀疤刘的脸在傀儡头上扭曲着,脖颈处的断口还滴着黑血。
查阳寿交易所?她将傀儡往地上一扔,残骸地砸出个坑,那地方早被水烟娘的人渗透了。
每个签回溯协议的,都要献三年阳寿当燃料,可真正回去的?她嗤笑一声,从袖中摸出枚染血玉符拍在桌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凌风盯着玉符上的纹路,心跳突然加快——这和小周工牌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抓起玉符,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上面浮起一行小字:逆时祭坛,江底废船群。
你要去?夜琉璃眯起眼,魔纹项链在她颈间泛起紫光,那镜子吞过百条命,连我的魔焰都烧不穿。
总得有人拆了它。凌风把玉符塞进快递箱,箱身立刻泛起暖光,像在回应他的决心。
他转身看向小螺,她正捧着珍珠轻轻喘息,珍珠的光终于弱了些;又看向寄魂郎,对方冲他点点头,身影渐渐融进水雾里。
等我。他对夜琉璃说,后者没接话,却伸手按住他肩膀,魔纹顺着他手臂爬了半寸——是防护咒。
江底的水比想象中更冷。
凌风的快递箱开启【水相适配】模式,箱顶伸出根透明气柱罩住他,耳边是水流的轰鸣。
废船群像堆在锅底的烂木头,七艘沉船以诡异的角度拼接成环,中央悬浮着块青铜镜,镜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着暗红。
他刚迈出两步,镜中突然泛起涟漪。
红裙女人从镜里走出来,长发在水中飘散,眼尾的泪痣红得像血:凌信使,你也有想救的人,不是吗?
镜面浮现出一行字:林晚秋(持伞者之妹),待返时刻:雪夜桥崩。
凌风的呼吸一滞。
那是他母亲的名字,是影母常说的,在雪夜为救三个孩子被桥板砸中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