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门的光霭渐次收敛时,凌风正蹲在补给站的木台阶上,指腹反复摩挲蚌师姑临终前塞给他的兽皮地图。
潮腥的海风卷着姜茶残香掠过鼻尖,他后颈的汗珠顺着衣领滑进脊背——那地图上用鲸脂画的脉络,与他昨夜在快递箱里看到的老鲸骨相完全重叠。
不是自然生的。他低声自语,指甲在位置抠出一道浅痕,是上古信使拿活物炼的秘境。
身后传来皮靴碾过贝壳的脆响,夜琉璃抱臂倚着珊瑚门柱,发间银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当神魔游戏是过家家?
活体秘境要耗多少血祭?她话尾的尾音却软下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的暗纹——那是方才在镜渊门里,她为他挡时间乱流时被划开的小口,此刻正渗出极淡的魔血,像朵蔫了的紫蓟花。
凌风没回头,他能听见夜琉璃的呼吸比平常快了两拍。
他展开地图,第三道折痕里簌簌落下半枚珍珠,是小螺前日送他的定风珠胃囊是避难所,心脏是中枢。他将珍珠按在地图心脏位置,要是能和它共生......
补给站能自己跑。小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凌风抬头,见那穿蓝布裙的小姑娘正踮脚够屋檐下的铜铃,发辫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鲸母说,老鲸从前会驮着信使穿星门。她回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像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我可以当锚点,我听得懂鲸语。
夜琉璃的银饰突然发出轻鸣。
她猛地直起身子,魔元在指尖凝成幽蓝火焰:小丫头懂什么?
那地方的禁制......
我懂。小螺攥紧胸前的珍珠,珠面浮起细密的鲸文,上个月鲸群围猎海妖时,我在它们歌声里见过这地图。她走向凌风,珍珠贴在他手背,凉意顺着血管窜进心脏,哥,我要帮你。
凌风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小螺蜷在快递箱角落,用珍珠给受伤的小鲸擦伤口;想起她把活贝账本摊开时,每颗珍珠里都存着鲸群的位置标记。
他握住小螺的手,触感比海风还凉,却带着股烫人的韧性。他说,但你得站在补给站门口,一步都不许动。
夜琉璃的火焰地熄灭了。
她别过脸,耳尖在月光下红得透明:可当凌风转身去取工具箱时,她悄悄往小螺手里塞了颗淬了魔焰的珍珠——足够在危机时烧穿三层血肉屏障。
炼制共栖符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
凌风将鲸须残骸剁成细粉时,快递箱突然发出蜂鸣,箱壁渗出淡金色黏液,自动裹住那些碎须;蚌师姑的珍珠粉末撒上去时,黏液里浮起细小的漩涡,像在贪婪吸收能量;最后撒下三十六块石板灰烬的瞬间,整个箱体剧烈震颤,箱顶的万界快递四个烫金大字突然活了,金漆流淌着重新排列成二字。
不再只是收纳。凌风将符纸按进箱体核心,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要你学会呼吸。
胶质箱壁开始波动,像有活物在内部游动。
原本静止的微型海洋里,珊瑚突然抽出新枝,海草缠上派件单,最令人震惊的是——几簇豆大的浮游生物从箱底升起,发出幽蓝的光,在二字周围绕成星环。
小螺的珍珠突然发烫,她盯着那些光,惊喜地低呼:是鲸群夜巡时会追的海星星
凌风扣上箱盖,指腹擦过箱身新浮现的纹路——那是老鲸的骨相,寄魂郎说,迷宫最深处有阵眼。
血肉迷宫的墙壁确实在。
凌风抬手触碰,黏腻的触感裹住指尖,像泡在刚宰杀的鱼腹里。
小螺走在最前,珍珠在掌心亮如小灯,每走十步就轻敲墙壁,鲸文随着敲击声渗进血肉,墙壁的蠕动便缓上几分。
身后传来铜铃声,寄魂郎不知何时站在补给站顶端,灰布长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拨动腰间九连环铜铃,沙哑的嗓音混着铃音飘过来:
三代更替,皆葬鲸腹;唯有一人,逆契共生......
歌声像把钝刀,割开空气里弥漫的吞噬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