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彻底置于宫廷和朝廷的密切注视之下。更让她警惕的是,这道以皇帝名义下达的口谕,是由皇后身边的心腹内侍来传达的。这微妙的身份错位,暗示着皇后在此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甚至是主导的角色?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帝后二人某种默契下的共同行动?
王内侍宣完旨意,并未像寻常天使那样即刻告辞复命。他将圣旨交到住持师太手中,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淡笑,声音放缓了些,说道:“师太请起。陛下仁德,心系社稷苍生,此次无遮大会,关系重大,皇后娘娘亦十分关切。咱家奉旨,需得查看一番寺中环境,以便回宫禀报,也好安排后续法会所需用度及宫中派员事宜。”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住持师太自然无法拒绝,连忙与静心师太一同陪着,引着王内侍在寺中缓缓巡视起来。从大雄宝殿到配殿,从讲经堂到斋堂,王内侍看得颇为仔细,不时询问寺中僧尼人数、房舍状况、法器等是否齐备。他的目光却并非仅仅停留在建筑和器物上,那锐利如刀的眼神,总是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沿途遇到的每一个僧尼、居士的脸,尤其是在那些年纪尚轻、带发修行的前宫妃嫔脸上,会有片刻不易察觉的停留,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评估意味。
当这一行人缓缓走过伍元照所在的这片区域时,伍元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自己低垂的头顶和脊背上扫过,甚至仿佛停顿了一瞬。那瞬间,她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后颈的寒毛微微竖立。她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屏住呼吸,努力将身体缩得更小,恨不得能融入身下的石板缝隙中去,心中默念着《心经》以稳定心绪。
王内侍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黏腻感,却久久萦绕在伍元照心头。
巡视一圈后,王内侍在寺门处停下,对住持师太又吩咐了几句关于法会筹备、斋饭标准、经幡设置等具体事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最后,他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状似无意地、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向陪在旁边的静心师太问道:“哦,对了,咱家听闻,寺中似乎有一位伍姓居士,原是先帝身边的才人,品性温良。不知这位伍居士,如今在寺中可还安分?修行是否精进?”
住持师太年纪大了,反应稍慢,静心师太已恭敬地接过话头,答道:“回禀内侍,伍居士自入感业寺以来,一直恪守清规,安分守己,每日诵经礼佛,抄写经文,潜心修行,于寺中杂物亦尽心尽力,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陈述了事实,也未曾过分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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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内侍闻言,从鼻子里轻轻“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更显深邃,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如此……便好。”他慢悠悠地说道,目光似有似无地再次瞟向伍元照方才跪立的大致方向,“毕竟是先帝身边待过的人,陛下仁厚,念其在此清修不易,特让咱家……顺便问一句。安分就好,安分就好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代表皇帝表达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但结合他方才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以及此刻这意味深长的语调,却让所有听到的人,尤其是知情的静心师太和跪在后方的伍元照本人,脊背发凉。这绝非简单的“问一句”,这更像是一种公开的警告,一种刻意的标记,一种试探性的敲打。是在告诉寺中所有人,也是在告诉伍元照自己:你,伍元照,一直在某些人的视线之内。安分,则可相安无事;若有异动,则“严惩不贷”绝非虚言。
伍元照心中雪亮。皇后……或者至少是皇后这一系的力量,已经借这次“无遮大会”的机会,将手明确地伸进了感业寺。这道口谕,这趟巡视,这句特别的“问候”,都是一个明确的信号:风暴将至,而感业寺,特别是她伍元照,已被卷入漩涡中心。
王内侍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一众僧尼小心翼翼的恭送下,带着那队煞气凛然的侍卫,翻身上马,蹄声嘚嘚,一行人如来时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