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校场,风卷军旗,猎猎作响。
空气被肃杀与阳刚气息填满。数百名被筛选出的精锐亲兵,身披铮亮皮甲,队列如刀裁般整齐。他们沉默着,眼神锐利如鹰,等待着台上那位让他们敬若神明的将军的指令。
长孙烬鸿今日穿的是那套在西北立下赫赫战功的乌金明光铠,日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气势凛然不可侵犯。
“演武开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瞬间点燃了校场的热情。
“吼!吼!吼!”士兵们齐声呼喝,声浪滚滚如雷,刀枪并举,动作整齐划一,卷起漫天尘土。基础劈刺、盾牌格挡、小队配合……每一次冲击都带着破空之势,那是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铁血雄风。长孙烬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方阵,细微的瑕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真正的焦点,却不全在士兵身上。他的目光数次若有若无地掠过站在战阵侧后方、负责击鼓传令的鼓吏。那是他计划的核心。
此刻,巨大的夔牛战鼓被安放在高台上,红漆鼓身在阳光下鲜艳夺目,两只鼓槌安静地躺在鼓架上,等待着被赋予新的使命。
当阵列演练环节开始时,长孙烬鸿抬手,震天的呼喝声戛然而止,整个校场瞬间寂静,只剩下风吹旗帜的簌簌声。
“兵无常势,阵无常形!今日,本帅要尔等习练‘雁行阵’新变种!”他大步走向鼓台,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士兵们屏息凝神,鼓吏更是紧张地挺直了腰板。
长孙烬鸿拿起沉重的鼓槌,并未立刻敲击。他目光深沉地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似乎在向那个看不见的人致意,随即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挥落!咚!——第一声闷响如同心跳炸裂在寂静的校场上。紧接着,鼓点不再是战场上常见的单调节奏,而是骤然变得复杂而富有韵律!
起始如马蹄般急促连点——这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试探,忽而转为绵长沉缓的数下大鼓——这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辗转,间或插入一串轻灵跳跃的小鼓——这是“琴瑟友之”的欢悦,瞬间又化为暴雨般密集的滚奏——这是“寤寐求之”的热切,最终在几个带着回音般的顿点后,缓缓收束于一声余韵悠长的闷响——这是“悠哉悠哉”的长叹……鼓点时而如雨打芭蕉般细密急骤,时而如深涧流水般幽咽缠绵。那磅礴阳刚的外表下,分明潜藏着一股压抑着的脉脉情愫。
长孙烬鸿收槌,声音陡然拔高:“看清了?!记牢了!此乃‘雁翅回旋’变幻之令!鼓点即军令!一音之差,人仰马翻!”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传下去!从此刻起,按此鼓令日夜操演!三日之内,要做到人马鼓合为一!击鼓之人,须心无旁骛,如控己臂;闻鼓之兵,须神动即发,如指相随!懈怠者,军法处置!”
他的话语杀气腾腾,将一首情意绵绵的古曲彻底包裹在铁血军规之下,唯有那双紧握鼓槌的手,泄露了他翻涌的心绪。
夕阳熔金,给甘露宫后院僻静的药房染上一层暖色。永昭坐在矮几前,手里拿着小铜杵,正心无旁骛地将晒干的雪蝉壳碾成细粉。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木和矿石药材的混合气味。她的动作平稳而规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捣药的叮咚声和窗外归巢的鸟鸣。
一阵风过,带来了远处一丝异样的沉闷声响。起初她并未在意。但那声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是……鼓声?不同于宫宴庆典的欢快鼓乐,也不同于警戒示急的急促鼓点。它低沉、雄浑、极富节奏,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量感,穿透层层宫墙,固执地钻入她的耳中。
连续几日,这鼓声总在黄昏时分准时响起,像定了更漏一样执着。
今日,当那独特韵律再次被风送进窗棂时,永昭捣药的节奏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她微微蹙眉,并非被打扰,而是这鼓声……有点奇怪。她在父皇收藏极丰的库房里,翻阅过无数珍本古籍。其中有一卷残缺的前朝《古琴遗声》,上面有些用朱砂和墨双色勾描的节奏符号……似乎……和这鼓点的某些起伏……有那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