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际泛着一种介于墨蓝与鱼肚白之间的柔和色泽,如同尚未调匀的淡雅颜料。卧室里静谧无声,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交织,勾勒出安详的轮廓。
宁以卿是在一种极其轻柔的触碰中醒来的。并非被惊醒,而是仿佛从一场深沉的、关于蔚蓝深海与璀璨漩涡的梦境边缘,被温柔地牵引回了现实。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盛迹那双在晨光微熹中,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他已经醒了,正侧卧着,用手肘支撑着脑袋,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纯粹好奇或模仿学习时的专注,而是盛满了一种宁以卿从未见过的、深沉而温软的辉光,仿佛月夜下平静无波却深不可测的海面。
见她醒来,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开始他“晨间观察报告”或提出各种问题。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描绘最精密的声纳图谱般,拂过她的眉骨,沿着鼻梁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开启的唇瓣上。
他的指尖带着晨起的微凉,触碰却带着灼人的暖意。
“以卿,”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海浪轻轻摩擦着沙滩,“我‘看到’了。”
宁以卿的心微微一颤,意识到他指的是昨晚那场共享的、关于他诞生瞬间的震撼记忆。
“看到什么了?”她轻声问,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
“看到……黑暗,混乱,陌生的世界。”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后怕的涟漪,但很快被更浓烈的光芒取代,“然后,看到了你。”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抚摸着她的唇瓣,仿佛在确认这份真实。
“在你的声音和眼睛出现之前,”他继续说,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时光,回望那个命定的夜晚,“那里只有……恐惧。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对失去形态的恐惧,对无法呼吸的恐惧。”他顿了顿,像是在检索最精准的词汇来描述那种极致的无助,“像……像幼年时第一次被逆流冲离族群,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的深蓝,找不到方向,也听不到任何同伴的回声。”
宁以卿的心揪紧了,她能想象那种彻底的孤独与恐慌。
“但是,”李盛迹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如同朝阳刺破云层,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你出现了。你的声音,是那个混乱世界里第一个清晰稳定的‘信号’。你的眼睛,是那片黑暗冰冷的海域里,第一座亮起的‘灯塔’。”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可闻。蔚蓝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动容的容颜。
“我那时候,还不懂人类的语言,不懂‘喜欢’,不懂‘爱’。”他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但我那时候就知道,这个散发着温暖光亮的‘存在’,是我必须紧紧抓住的,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意义。”
宁以卿的鼻腔涌起一阵酸涩的暖流,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从未听他如此清晰地剖析过最初相遇时他的内心。那不是一见钟情的浪漫,而是濒临绝境的生命对于光和温暖的、最原始本能的追随与认定。
李盛迹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水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的动作虔诚而温柔。
“后来,我学会了说话,学会了模仿,学会了‘喜欢’这个词。”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干净又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这在他脸上是极其罕见的神情,“但我总觉得,那个词,不够……准确。不够形容,当你喂我吃下第一口熟食时,我心里那种奇怪的暖流;不够形容,当你教我写字,我的手被你握住时,那种安心的震颤;不够形容,每一次你对我笑,我就像看到了整个珊瑚礁最绚烂的色彩……”
他的话语,如同最细腻的沙砾,一点点堆积在宁以卿的心口,温暖而坚实。
“直到刚才,我醒来,看着你睡在我身边,呼吸平稳,心跳规律。”他的目光再次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那里面仿佛有整个海洋的柔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