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衣物的宫女鱼贯而入,动作轻巧得如同狸猫。
他们甚至不敢抬眼向内殿张望,只将头垂得极低,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前三寸之地。
皇帝张开双臂,如同接受一场仪式。宫女们立刻上前,分工明确,动作娴熟而迅捷,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惊叹的轻柔。
先是一件质地柔软的明黄素绸中衣,如水般滑过皇帝的肩背。
接着是绣着繁复十二章纹、以金线密密匝匝织就的玄色龙袍,沉重而华丽,象征着无上的权力与责任。
宫女们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于盘扣之间,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没有一丝多余的触碰。系好腰带,整好前襟。
一名宫女用玉梳将他微有些凌乱的长发仔细拢起,绾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
李德全亲自上前,双手捧起那顶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十二旒白玉珠冕旒,无比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戴在皇帝的发髻之上。
白玉珠串在动作间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旒珠垂落,半遮住皇帝深邃的眼眸,也为他平添了一层冰冷的威仪。
在整个更衣梳洗的过程中,皇帝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投向屏风之后、凤榻之上的那道身影。
他的神情平静无波,周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唯有偶尔在听到内殿传来一丝极细微的翻身窸窣声时,那被旒珠遮掩的眼眸深处,才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泄露出一星半点的牵挂。
当最后一块象征天子身份、雕镂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蟠龙玉佩被系在腰间,整套流程才算完成。
此时的皇帝,已然褪尽了方才在凤榻边的柔情,通身笼罩在一种庄严肃穆、凛然不可侵犯的帝王威仪之中。
“传朕口谕,”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皇后凤体不适,需静养。着太医院院判亲自前来请脉,一应用度,皆取最好的送入坤宁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扰了皇后清净。”
他的目光扫过李德全,“你亲自在此守着,皇后若醒来有任何吩咐,即刻来报。”字字句句,皆是维护与关切。
“奴婢遵旨。”李德全躬身领命,心头凛然。
皇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隔绝了内殿的屏风,仿佛能穿透那精美的雕花,看到里面安睡的人。
眸光深邃,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殿内温暖的空气中。
随即,他毅然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殿门。玄色的龙袍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冕旒垂下的白玉珠串在他眼前规律地轻晃,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殿内的暖香与寂静。
初升的朝阳已跃上宫墙的琉璃瓦,将金色的光芒泼洒在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御道上。
皇帝挺拔的身影步入这耀眼的晨光之中,轮廓被勾勒得清晰而冷硬。
他朝着象征帝国权力中枢的宣政殿方向走去,步履坚定,再未回头。
身后那扇紧闭的殿门内,是昨夜的红烛余烬,是晕染着红梅的元帕,是浴桶里散尽的花瓣香气,更是他留在这坤宁宫深处、那份沉重却又无比柔软的牵挂。
而他的前方,是肃穆的钟鼓声,是巍峨的宫殿群,是匍匐的臣工,是整个等待他驾驭的万里江山。
柔情暂锁深宫阙,肩挑日月向朝堂。新的一天,属于帝王的责任,才刚刚开始。
皇帝玄色的身影彻底融入御道尽头的金辉里,厚重的殿门,将最后一线晨光也隔绝在外。
李德全垂手肃立,仿佛化成坤宁宫殿门旁一根褪尽了色彩的旧柱。
方才帝王话语里不容置疑的关切与维护,沉甸甸地压在他肩头。
他侧耳倾听片刻,屏风深处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寂静,连梦中轻呓也无一丝。
张静姝,这位昨夜初承恩泽的新后,此刻正沉沉安睡在重重锦帷深处,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