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军应了一声，对王兵递了个“别拘束”的眼神，便带上门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邢超和王兵。
“坐吧，小王。”邢超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王兵依言坐下，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睛正视着邢超。他没有刻意做出畏缩的模样，但姿态里带着足够的尊敬。
邢超打量着他，开门见山：“听志军提了两次，也看到陈静她们反馈，说新来的小王同志对监管报表的理解深度和风险抓取能力，很不一般。从商业银行考过来咱们单位的人不少，一周就能像你这样摸到门道的，少见。说说看，是有什么秘诀吗？”
王兵知道这是考校的开场白，也是表明态度的机会。他没有直接回答“秘诀”，而是坦然道：“邢局过奖了。可能……是我在银行一线干信贷时间比较长，踩过坑、填过雷，知道哪些地方是借款人、是机构容易耍花活、埋隐患的地方。现在换个角度看报表，那些虚增的、掩盖的、不自然的关联关系和数据波动，就容易感觉‘硌得慌’。再加上科里张处和前辈们指导到位，我就沿着这些‘硌得慌’的点再翻翻法规、查查案例，算是有了点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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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既没有标榜自己能力超群（强调了银行信贷工作经验的“接地气”），又体现了对监管规则的认真学习态度，更巧妙地将敏锐度归结于对机构“痛点”的熟悉，显得务实而不浮夸。
邢超微微颔首，对这个回答显然比较满意。“痛点……‘硌得慌’，”他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光，“嗯，这说法挺形象。监管不是空中楼阁，就是要对着痛点发力。你之前在华宇银行，他们行的情况你熟悉吗？”
话题转向了具体机构。这正是王兵前世信息富矿所在。但他没有急于倾泻，而是谨慎地挑选那些经过时间验证、能经得起现在逻辑推敲的信息：“大体经营情况知道一些，当时我是客户经理，接触的多是江城本地企业的信贷业务。感觉……华宇全省前两年扩张比较猛，尤其是在同业和表外这块铺得很快，内部对风险和收益的平衡一度处理得比较激进。听说后来也经历了一些不良贷款的清收压力。不过华宇是大行，不是法人，有总行“爹爹”的兜底，倒不会出现什么巨大的风险。
“对当前农村中小银行激进扩张的担忧，你现在怎么看？”邢超追问，语气听不出倾向。
“从监管角度看，”王兵斟酌着用词，“过于追求规模和市场排名的冲动，往往伴随着风险控制边界的模糊。比如我前些天分析A村镇银行时，就发现它在资产规模季度增速畸高的背后，关联交易的‘水分’很大。这种现象在部分中小银行，特别是急于做大规模、提高ROE（资本回报率）的中小银行，有一定普遍性。表面上数据光鲜，根子里的风险积累却可能被忽视了。还有大股东实质性的操纵了中小银行，贷款资金入股屡见不鲜，甚至是掏空了银行！”
他顺势引出了A村镇银行的例子，既是展示自己工作成果，也自然地将话题导向了对风险的系统性关注。
邢超靠向椅背，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仿佛很随意地接了一句：“说到系统性风险……现在报表分散、数据海量，机构数量多、情况差异大，我们天天埋头看单家报表，沦为了“表奴”，表这种东西的水分是非常大的，有的时候就被机构忽悠了，我们就像在森林里只看一棵树，忽略了整片林的走势和潜在的隐患点。有时候觉得，需要一个更宏观的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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