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沙盘前，指尖悬停在南国都城的位置。檀香木制成的城池模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就像这座困兽般的孤城，看似坚固，实则早已在我军的铁壁合围下瑟瑟发抖。墨尘的竹简在案上摊开，蝇头小楷写着攻心为上四个大字，墨迹淋漓间似有千军万马在纸上奔腾。
陛下，暗卫营已将三百份罪证誊抄完毕。夜无影的声音从阴影中渗出，青铜面具反射着幽光。我能想象面具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这位沉默的杀手总能用最简洁的方式完成最棘手的任务。
今夜子时，让这些纸鸢飞遍南国都城的大街小巷。我收回手指，转身看向帐外连绵的军营灯火，告诉雷啸天，暂停攻城三日，打开东门粮道。
墨尘轻摇折扇，竹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陛下圣明。南国新君初立，朝野本就动荡。太子与鬼面书生私通的密信、瘟疫源头的账簿、被冤杀老臣的血书——这些东西比十万铁骑更能摧毁他们的防线。他折扇轻点沙盘上的粮道，臣已让画师将罪证绘成连环画，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妇孺也能看懂其中龌龊。
我望向帐外沉沉夜色，九域统一的夙愿在胸中翻涌。三年征战，铁蹄踏碎多少王朝枯骨，唯有南国这颗钉子迟迟未能拔除。萧战死后，鬼面书生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用铁腕镇压异议，竟让这座孤城支撑至今。
陛下，苏医仙已在东门外设好十二座义诊棚。蛮牛粗粝的嗓音打断思绪，这位熊系护卫总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她说要让南国人看看，谁才是真正心怀苍生。
我颔首起身，玄色龙纹朝服在行走时泛起粼粼波光。冷月心的情报网传来消息，南国都城已断粮七日，饿殍塞满了三条主街。鬼面书生却仍在强征民壮守城，用妻儿性命要挟将士死战。此刻攻心，恰如利剑剜心。
夜色如墨，三百名暗卫化身夜枭，带着罪证潜入南国都城。我登上城楼，望见城内忽然亮起无数火把，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怒骂。墨尘说得没错，当真相撕开伪善的面具，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崩塌。
次日清晨，我亲临东门观战。雷啸天的狼牙军列阵以待，玄甲在朝阳下闪着寒光。城门缓缓开启，第一批面黄肌瘦的百姓踉跄而出，眼中交织着恐惧与希冀。苏轻烟的白色身影在义诊棚前格外醒目，她正亲自为一位老婆婆诊脉，兔系女子特有的温柔耐心，让那些惶恐的难民渐渐安定下来。
那不是李太医的药方吗？有识货的南国医者失声惊呼。苏轻烟闻声抬头，素手举起药罐朗声道：此乃治疗时疫的良方，今日分文不取。她身后的医疗队立刻忙碌起来，药香随着晨风飘向城内，与城头飘扬的字大旗形成奇妙的和谐。
正午时分，城楼上突然传来骚动。我举起千里镜，看见守军正与百姓推搡。一位白发老丈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奔向城外，怀中紧紧抱着那份印着太子私印的罪证。当他扑倒在苏轻烟面前时，城头上的箭雨竟迟迟没有落下——我知道，南国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墨尘不知何时立在我身旁，折扇指向城内一座高耸的塔楼：陛下请看，那是鬼面书生的望楼。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道青衫身影正凭栏而立，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阴鸷。
他在焚烧粮草。我冷笑道。望远镜里腾起的黑烟印证了我的判断，这位白切黑谋士显然想斩断所有退路，逼迫军民死战到底。
但他算错了人心。墨尘折扇轻摇，昨夜有十二名太医署官员逃出城，带着太子用活人试药的账簿。此刻苏医仙的义诊棚前，恐怕已经排起长队了。
暮色四合时，南国都城的哭喊声彻夜不息。我军的攻心之策如同温水煮蛙，一点点瓦解着最后的抵抗意志。蛮牛抱来南国士兵偷偷投诚的密信，蜡丸里的字迹颤抖：城内已易子而食，求陛下开恩。
我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投诚信，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柳村遇见的那个兔系医女。那时她也是这样，用一碗汤药温暖了我冰冷的童年。如今她站在更广阔的战场上，用同样的仁心仁术，为我铺就九域归一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