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之上，俯瞰着殿下棋盘两侧的两位谋士。青铜兽首炉中升起袅袅檀香，将这场决定九域命运的对弈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墨尘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衬得他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容竟有几分清冷，而坐在他对面的赵山河依旧是一身灰布长衫，仿佛仍是那个隐于市井的教书先生。
陛下，西漠骑兵异动已有三月。墨尘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棋盘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据冷月心传来的密报，他们的粮草囤积量已远超冬训所需。他手腕轻转，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中央，此乃围魏救赵之计，看似剑指北境，实则欲断我朝与南国的商道。
赵山河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枯瘦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沉吟道：墨大人此言差矣。白子落在黑子侧方，形成对峙之势，西漠蛮族虽勇，却素来缺乏粮草储备。若真要动兵，断不会提前三月便显露形迹。他抬眼看向我，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老臣以为，这是诱饵。
我将目光从棋盘移开，望向窗外飘落的秋叶。秋风萧瑟，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正如这九域的局势般变幻莫测。赵先生的意思是？
西漠在等。赵山河缓缓说道，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他们在等南国旧贵族的回应。他又落下一子，形成掎角之势，自陛下登基以来，南国旧部虽表面臣服，实则暗流涌动。去年冬狩时，臣便察觉吏部尚书李嵩与南国三皇子有书信往来。
墨尘轻笑一声，指尖在棋盘上虚点：赵先生还是这般谨慎。他忽然抬手，数枚黑子接连落下，瞬间在棋盘左侧形成碾压之势，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苏轻烟姑娘在南国发现新型毒草，西漠又陈兵边境，这分明是内外勾结，意图谋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狐系谋士的狡黠与狠辣在此刻展露无遗，依臣之见，当立刻下令冷月心彻查朝中与南国旧部有牵连者，格杀勿论！
不可！赵山河猛地摆手，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微微跳动，陛下初定九域，根基未稳。若此时大动干戈，只会让西漠有机可乘！他看向我，目光恳切，老臣有一策，可派人携带重礼前往南国，明面上是慰问，实则监视旧贵族动向。同时派使者前往西漠，许以重金，暂缓其兵锋。待摸清虚实，再做定夺不迟。
我沉默地看着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白两子，仿佛看到了九域大地的缩影。墨尘的策略如烈火燎原，迅猛却可能引火烧身；赵山河的计策似温水煮蛙，稳妥却暗藏变数。两位谋士，一狐一龟，一激进一稳健，恰是我左膀右臂。
冷月心传来的密报显示，西漠大单于近期频繁召见南国使者。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而李嵩上月刚以探望老母为由，回了趟南国祖籍。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墨尘，你说要雷霆手段，可知道会牵动多少人心？
墨尘起身躬身：陛下，慈不掌兵。若不趁此时机肃清内奸，他日西漠与南国旧部里应外合，我朝危矣！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臣愿亲自督办此事，三日之内，必能揪出所有内鬼！
三日？赵山河冷笑一声，墨大人未免太轻敌了。南国旧部经营数十年，盘根错节，岂是三日便能肃清？一旦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更快倒向西漠！
我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目光扫过棋盘上的局势。墨尘的黑子虽猛，却有孤军深入之嫌；赵山河的白子虽稳，却略显保守。真正的棋局，从不在这方寸之间，而在九域大地之上，在人心之中。
墨尘，你即刻拟旨，晋升李嵩为户部尚书，调往京城任职。我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赵先生，烦请您亲自前往南国，慰问当地百姓，顺便...查探那新型毒草的来历。
墨尘和赵山河皆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了然之色。晋升李嵩，看似拉拢，实则将其置于眼皮底下，便于监视；派赵山河前往南国，明为查探毒草，实则暗度陈仓，摸清旧贵族底细。这正是将狐系的狡黠与龟系的沉稳融为一体，刚柔并济，虚实结合。
陛下英明！两人同时躬身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