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蔓萝在康熙固执的陪伴下,勉强阖眼休息了片刻,但额角隐隐的抽痛和殿外不时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低语声,让她根本无法沉睡,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偏过头,看见康熙合衣靠在床头,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未眠。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虚空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轻轻敲击,显然心思早已飞到了殿外纷乱的局势上。
“皇上,”蔓萝轻轻唤了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您怎么没睡一会儿?”
康熙回过神,连忙按住她:“别动,仔细伤口。”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朕不困,你再睡会儿,时辰还早。”
蔓萝哪里还睡得着,她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虑,小声问道:“外面情况很不好吗?”
康熙叹了口气,没有隐瞒:“梁九功凌晨来报,京畿附近多处民舍倒塌,伤亡尚未统计完全。如今流民开始向京城聚集,秩序有些混乱。”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语气沉重,“更麻烦的是,地震似乎波及了通州一带的粮仓,具体情况还在核实。”
粮仓!蔓萝心里咯噔一下,前线军粮告急,京城附近若再损了粮仓,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那该怎么办?”她下意识地问。
“赈灾,安民。”康熙言简意赅,但眉宇间的沟壑却更深了,“可国库的钱粮大头都投在了三藩战场上,如今又要赈灾……”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艰难,蔓萝听懂了。
钱粮就那么多,顾了前线就可能顾不了灾民,顾了灾民就可能影响前线战事,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这时,梁九功的声音在殿外小心翼翼响起:“皇上,索相、明相、李大人等已在西暖阁候着了。”
康熙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蔓萝的手背:“你好生歇着,朕去去就回。”说完,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龙袍,脸上瞬间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威仪,大步走了出去。
蔓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他这一去,面对的又是无休止的争论和沉重的压力。
她躺不住,唤了春喜进来伺候梳洗,额角的伤口还贴着纱布,有些碍事,但她顾不上了。
“春喜,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永和宫怎么样?荣儿没事吧?”她一连声地问。
“娘娘放心,”春喜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回道,“小阿哥昨晚受了点惊吓,哭闹了一阵,乳母哄着后半夜就睡安稳了,今早精神头好着呢。永和宫只是震落了些瓦片,并无大碍,就是外头乱糟糟的,听说好多百姓的房子都塌了,没地方住,也没吃的,都往城里涌呢。”
蔓萝听着,心情更加沉重。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隐约能听到宫墙外传来的嘈杂人声,带着恐慌和无助。
这一整天,乾清宫西暖阁的议事声就没停过。蔓萝待在偏殿,能隐约听到那边传来的、比昨天更加激烈的争论。
“皇上!当务之急是立即开仓放粮,稳定民心啊!若流民酿成民变,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一个略显苍老急切的声音。
“放粮?说得轻巧!前线数万大军等着吃饭,京通粮仓若再有损,你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吗?”这是另一个强硬反驳的声音。
“可否先从周边省份紧急调拨一批……”
“远水难救近火!何况各省存粮亦不充裕!”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冻死吗?”
……
争论声不绝于耳,蔓萝听得心焦,却无能为力。
傍晚时分,康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偏殿。他甚至连龙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瘫坐在椅子里,闭上眼,用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色难看至极。
蔓萝赶紧端了杯热茶过去,轻声问:“皇上,议得如何了?”
康熙睁开眼,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吵了一天,还是僵持不下,主张全力赈灾的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