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荣的高热彻底退了,小脸蛋恢复了孩童应有的红润,甚至咿咿呀呀地朝着康熙伸出了小手,要抱抱,一场来势汹汹的急症,就这么奇迹般地、迅速地偃旗息鼓,只留下满屋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难以言说的诡异。
康熙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那股狂喜劲儿还没过去,目光就黏在了旁边安静坐着的蔓萝身上。
她坐在那里,姿势依旧端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安抚人心的笑意。可那双总是清澈明亮、带着灵动机锋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雾,空洞洞的,没有焦点。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毫无反应。
“蔓萝,”康熙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他把胤荣交给乳母,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累着了?还是为了荣儿?”他想起她之前呕血昏迷,心头猛地一抽。
蔓萝循着他的声音望过来,脸上那点浅笑加深了些,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皇上别担心,臣妾没事,只是突然就看不见了。”她顿了顿,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语气轻柔却异常坚定,“能用这双眼睛,换荣儿平安康健,臣妾觉得很值得。”
值得两个字,她说得真心实意,失去视觉的恐慌是真的,但保住儿子的性命和未来,更是她清醒计算后认为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她清晰地感受到,康熙握着她手的力道骤然收紧,那里面蕴含的震惊、心痛和汹涌的愧疚,几乎要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对,就是这样。”她在心里冷静地想。“让他愧疚,让他心疼。这份情,得让他欠得实实在在的,往后,这就是我和荣儿最厚的护身符。”
“胡说!”康熙果然被她这认命的姿态刺激到了,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躁,“什么叫值得!朕不许你这么说!梁九功!传朕旨意,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全都给朕叫来!还有,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朕就不信,治不好你的眼睛!”
他这反应,正在蔓萝意料之中。
她微微侧首,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柔顺:“皇上,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臣妾认了,或许是臣妾福薄,承受不住荣儿痊愈的这份大喜,这才……只要荣儿好好的,臣妾怎么样,都不要紧。”
她越是这样懂事,康熙心里就越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他想起她不顾一切冲进地震的内室护住他,想起她呕血昏迷,如今又为了儿子……他贵为天子,却连自己心爱女人的眼睛都保不住!
“什么叫不要紧!”康熙几乎是低吼出来,他重新蹲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朕说要紧就要紧!你的眼睛,朕一定要治好!”
蔓萝能感受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的温热呼吸,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更轻了:“那臣妾听皇上的,只是,也别太为难太医们了,他们也不容易。”
这话更是戳中了康熙的心窝子。他深吸一口气,将涌到嘴边的更多命令压了下去,只是紧紧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傻丫头,朕该拿你怎么办。”
蔓萝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身体是依恋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眼睛看不见了,永和宫不能乱。春喜和秋云是心腹,但还不够,得尽快熟悉闭着眼走路,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宫里的摆设要固定位置,不能移动,还有那些底下的人,得敲打敲打,不能让她们以为我瞎了就好欺负,消息必须封锁,绝不能传出去。”
失明没有让她陷入崩溃,反而像是一道紧箍咒,迫使她将所有感官和心智都调动到极致,去思考如何在这片黑暗中,继续维持她的地位,掌控她的领地。这弱点,她必须将它变成旁人不敢轻易触碰的铠甲。
太医们很快鱼贯而入,战战兢兢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