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晚谈心之后,康熙心里那点因太后绝食而起的不痛快,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他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去给太后请安,只是绝口不再提前朝后宫那些烦心事,只拣着孩子们有趣的童言稚语和些京城趣闻说给太后听。
太后起初还端着架子,爱答不理,后来见康熙神色如常,仿佛那日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她自个儿憋着的那股气,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渐渐也有些没意思起来。
这日康熙下了朝,照例来到慈宁宫,一进门,就看见太后正由宫女扶着,在窗边慢慢踱步,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瞧着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康熙上前,规矩行礼,语气是惯常的温和。
太后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淡淡嗯了一声,由宫女扶着坐回榻上。
康熙很自然地在她下首坐了,接过宫人奉上的茶,却没喝,只捧在手里暖着,笑着开口:“今早荣儿来给儿子请安,说他昨日读《论语》,读到君子坦荡荡,跑来问儿子,是不是心里没藏着坏主意,走路都能带风?把儿子和蔓萝都逗笑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为人父的寻常笑意,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没接话。
康熙也不在意,继续闲话家常:“瑾瑜那丫头也是,跟着她额娘学认花草,非说御花园那株白海棠像她额娘昨儿吃的糯米团子,嚷嚷着也要吃,蔓萝没法子,只得让小厨房真给她做了几个小的,她宝贝似的揣怀里,说要留给皇玛嬷尝呢。”
提到曾孙辈,太后的神色终究是柔和了些许,轻轻叹了口气:“孩子们倒是纯真可爱。”
康熙觑着她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放下茶盏,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宫女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微微颔首,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空气似乎凝滞了几分,康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郑重,他起身,走到太后榻前,撩起袍角,竟是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太后吃了一惊,下意识想伸手去扶:“皇帝,你这是做什么?”
康熙没有起身,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太后:“皇额娘,前几日儿子言语冲撞,让皇额娘忧心伤身,是儿子不孝,儿子在这里,给皇额娘赔罪。”
太后看着他真诚恳切的模样,想起那日他为了维护董鄂氏,连这帝王不做也罢的话都说了出来,心头一时五味杂陈,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语气带着疲惫:“起来吧,你是皇帝,天下之主,跪着像什么话。”
康熙却依旧跪得笔直,声音沉稳有力:“在皇额娘面前,儿子永远是儿子,儿子知道,皇额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着想,儿子的苦心,儿子都明白。”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皇额娘,儿子并非一时冲动,也绝非被女色所迷,儿子是深思熟虑过的。蔓萝她母族微弱,荣儿年纪尚小,绝无外戚之忧,她本人贤德聪慧,多次为儿子、为朝廷分忧解难,从未恃宠而骄,更不曾干预前朝政事。儿子专宠她一人,反而能断绝了后宫与前朝那些不必要的勾连,让那些心思活络的臣工无处下手,于集中皇权,稳固朝纲,实是有利无害。”
他将那晚对蔓萝分析的那番道理,用更恳切、更易于母亲接受的方式,娓娓道来。
太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何尝不知道皇帝说的有道理?这些日子,她冷眼旁观,那董鄂氏确实规矩本分,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孩子们也是尽心尽力,比起从前赫舍里氏、佟佳氏在时,前朝后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如今这般,朝堂之上倒是清静了不少,只是祖宗家法,后宫平衡之道,难道就真要被她打破了吗?
康熙见太后沉默,知道她听进去了,语气放得更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皇额娘,儿子知道这条路前所未有,或许会招致非议,但儿子既是天子,便愿担此责,只求皇额娘,信儿子一次,成全儿子这一次,儿子向您保证,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