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结甚重,此乃长期思虑过度、情志不舒所致。气机不畅,则津液凝滞,化为痰湿,阻滞于胸肺,故而咳嗽迁延不愈。且脉中带涩,隐隐有寒湿之邪客于胞宫之象……”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医者的审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此等症候,最忌忧思惊恐,需宽心静养,温化寒湿,疏解郁结,徐徐图之,绝非几日汤药可以见效。若不能根除病因而强行压制,恐……恐于子嗣上,亦会艰难。”
她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直接将淑兰的“病”与“情志”、“生活环境”乃至“子嗣”挂钩!虽然没有明指孙家苛待,但“长期思虑过度”、“情志不舒”、“寒湿客于胞宫”这些字眼,足以让在场所有明白内宅艰辛的女眷,瞬间联想到许多。
老太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大娘子更是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我就知道!定是那孙家……”
淑兰早已泪流满面,这次却不再是委屈的隐忍,而是一种被说中心事、多年苦楚终于被人看清的复杂情绪,她伏在案上,肩头剧烈地耸动起来。
苏瑾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退回座位。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像一根楔子,打入了淑兰看似无望的婚姻困局中。它将淑兰的痛苦“病理化”、“公开化”,为她赢得了老太太和大娘子更深的同情与关注,也为将来可能的“变数”(比如和离),埋下了一个极其合理的伏笔——一个身体被折磨至斯、恐难有子嗣的媳妇,孙家还有什么理由死死攥着不放?盛家又岂能坐视不管?
老太太沉默良久,最终对房妈妈沉声道:“去,拿我的帖子,请济世堂的王太医来府上一趟。” 这是要请名医来确认苏瑾的诊断了。
她又看向哭泣的淑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淑儿,你便在府里好生住下,什么时候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一切,有祖母为你做主!”
宴席不欢而散。苏瑾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经过抄手游廊时,隐约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声。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道:“……不过是个投奔来的孤女,真当自己是神医了?竟敢在席间妄议淑兰姐姐的病症,还牵扯什么子嗣,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个柔婉些的声音劝道:“四姐姐小声些,瑾妹妹也是好心……” 是墨兰和明兰。苏瑾脚步未停,心中了然。她这“神医”之名,怕是很快就要传开了,只是这名声背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