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眼,目光落在苏晚被雨水冲刷得苍白而愤怒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事物的兴味。
他还没开口,苏晚就被那眼神里的冷漠彻底点燃了。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彻底无视的小丑。怒火烧干了最后一丝顾忌,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扬起手中那杯早已被她体温捂得半温的、只喝了一小半的拿铁咖啡——
深褐色的液体裹挟着白色的奶泡,像一道愤怒的箭矢,直直泼向男人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纯白色的高级定制衬衫!
“年薪百万就了不起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周围避雨的路人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地捂住了嘴。
就在那杯咖啡即将泼溅到那片纯白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大手,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抬起,精准无比地格挡在了苏晚的手腕前!
“啪!”
一声脆响。苏晚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牢牢钳住,如同被冰冷的铁箍锁死。滚烫的咖啡杯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金属垃圾桶上,碎裂开来。温热的咖啡液四溅,大部分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但仍有几滴顽强的褐色液体,如同挑衅的勋章,精准地溅落在了男人纯白衬衫的袖口和前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眼的污渍。
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苏晚闷哼一声,瞬间从怒火中烧的状态惊醒。她愕然地抬头,对上了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惊惶失措的脸。眸色极深,像无星无月的寒夜,里面翻涌的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淬了冰的愠怒,还有一丝……被蝼蚁冒犯后、猛兽被惊醒的、令人胆寒的危险光芒。他的气息冰冷而强势,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将她完全笼罩。
男人垂眸,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自己衬衫上那几点碍眼的污渍,再缓缓移到苏晚因为疼痛和惊惧而微微发白、还在滴着雨水的脸上。他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得如同刀锋刮过骨头。
“相亲?”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砸在苏晚耳膜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就凭你?”
钳着她手腕的力量骤然加重,苏晚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他微微倾身,那张过分英俊也过分冷酷的脸庞逼近,温热的呼吸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拂过她冰冷的耳廓,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省省吧。你,连我身上这件衬衫的干洗费,都赔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耳光,狠狠抽在苏晚脸上。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灭顶的难堪和恐惧。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多么可怕的错误!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种绝对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掌控感和压迫感,根本不是什么“年薪百万”能形容的!他像一座巍峨的冰山,而她,不过是冰山脚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刚刚不自量力地撞了上去。
手腕上的力道猛地一松。苏晚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浑身湿透,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手腕火辣辣地疼,心口更像是被巨石堵住,喘不过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仿佛掸去什么微不足道的灰尘般,随意地拂了拂衬衫袖口上那几点碍眼的褐色,然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舍,推开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暖黄色的灯光和咖啡的醇香瞬间将他包裹,隔绝了门外的凄风冷雨,也隔绝了苏晚呆滞的目光。门缓缓合上,将他挺拔冷硬的背影彻底吞没。玻璃门上,只留下苏晚自己湿漉漉、苍白而狼狈的倒影,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笑话。
手腕处的剧痛和男人最后那句话,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上。
“你连我身上这件衬衫的干洗费,都赔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