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僵坐在宽大的皮椅里,目光死死锁着那张照片。窗外的天光渐渐西斜,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细长而孤寂,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良久。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个小男孩沉静专注的脸庞,指尖停留在那双酷似自己的、乌黑明亮的眼睛上。
一下。
又一下。
动作轻得近乎虚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比沉重的哀伤。
最终,他的手指缓缓移开,没有再看照片上那个温柔的女人一眼。他猛地靠向椅背,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闭上眼。
眼前,不是价值亿万的商业版图,不是冰冷的报告数据。
只有那双酷似自己的、沉静明亮的孩童的眼睛。
还有…许多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咖啡馆门口,那个像炸毛小猫一样、不管不顾将咖啡泼向他的女人,那双燃烧着愤怒和不屈火焰的眼睛。
两双眼睛,跨越时空,在他紧闭的眼睑下无声地对视、重叠、撕扯…
一滴冰冷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紧阖的眼角悄然滑落,迅速没入鬓角,消失无踪。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上,投下长长的、如同挽歌般的影子。办公室内,巨大的水晶吊灯尚未亮起,昏暗的光线里,只有那个靠在椅背上的、如同沉默山峦般的男人身影,和他面前桌面上,那张沐浴在夕阳余烬中、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温柔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孩子柔软的额发上。
一个无声的休止符,在漫长而荒诞的乐章之后,终于落下。留下的,不是沉寂,而是更深的、无人聆听的余响,在冰冷空旷的殿堂里,无声地回荡,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