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卿指节抵着案卷,朱批悬在半空已有一刻。
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成团,恰似他理不清的思绪。
“大人可是遇着疑难案子了?”录事参军捧着新到的文书,瞧着上司难得走神的模样。
沈鹤卿突然抬眼:“陈参军可曾娶妻?”
“啊?”录事参军手一抖,文书哗啦啦散了一地,“下官……下官尚未娶正妻……”
他偷瞄着沈鹤卿的脸色,忽然福至心灵,“莫非大人是要给下官说亲?”
沈鹤卿眉头一皱,起身就要走。
“大人且慢!”录事参军急忙拦住,压低声音道,“虽无正妻,但下官房中倒有两房妾室。”
沈鹤卿沉吟片刻,终是开口:“若是女子前日还冷若冰霜,翌日却突然......”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殷勤备至,该当何解?”
录事参军闻言瞪圆了眼,拍案道:“这般放肆?!若是我房中人敢如此反复——”
他看着沈鹤卿的脸色,又换了个说法,“若是女子忽冷忽热,不是月信将至,便是……”
“便是什么?”
“必是有所求啊!”录事参军一拍大腿,“要么是看上了东市的胭脂,要么是惦记西街的绫罗……”
沈鹤卿轻轻叹息,心里一笑:果然没用的废话。
自祝听汐入府那日,库房钥匙便交到她手中,整个府邸的珍宝都由她随意取用,何须这般曲意逢迎?
“荒唐。”他拂袖而去,留下录事参军对着满地文书发愣。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沈鹤卿走过回廊时,忽然驻足。
若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金银珠玉呢?
窗外蝉鸣聒噪,暑气蒸腾,连案头的青瓷笔洗都映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忽有轻盈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大人。”
他笔尖一顿,抬眸。
祝听汐端着漆盘立在门边,一袭素纱夏衫,袖口微挽,露出纤细的腕骨。
盘上搁着一盏冰镇过的梅子饮,青瓷碗壁沁着水珠,沿着她的指尖滑落。
“暑气重,煮了些消暑的茶。”
她走近,将茶盏轻轻放在案角,离他执笔的手不过寸许。
沈鹤卿垂眸,茶汤清透,浮着两片薄荷,底下沉着几颗腌渍过的梅子。
祝听汐俯身替他拨开案上散落的纸卷。
耳畔垂下的一缕发丝轻轻扫过他的手背,她微微一顿,像是察觉,却并不收回,只低声道:“小心,墨要沾到手了。”
她声音轻软,指尖已抚上他执笔的虎口。
沈鹤卿呼吸一滞。
他本该抽回手的。
可此刻,她的指尖正沿着他的掌纹游走,那一处的皮肤仿佛被灼烧般发烫。
指节不自觉地微微曲起,像是要握住什么,又克制地停在半途。
“我自己来。”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却并未真正收回手。
祝听汐恍若未闻,仍替他将手转到一侧,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大人日理万机,连墨迹染了手都不曾察觉。”
她眼波流转,“这墨若是浸久了,可不好洗呢。”
她直起身,皓腕如霜雪般从他眼前掠过。
翠玉镯子顺着小臂滑落,在烛光下晃出一道莹润的弧线,衬得那截肌肤愈发欺霜赛雪。
沈鹤卿眸光微暗,却只淡淡道:“怎的未挽发?”
祝听汐指尖一顿。
她精心设计的种种风情,他竟只问这个?
“已是戌时了。”她垂眸理了理袖口,“见大人迟迟未归。”
沈鹤卿执盏浅啜,梅子的酸涩在舌尖漫开。
他神色未变,只问:“可是你亲手调的?”
祝听汐下意识想说“是”,忽又想起这宅院里哪个不是他的耳目?
终是转了口风:“是秋嬷嬷的手艺。可是,不合大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