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赴京都尚有几日,祝听汐带沈鹤卿回了通县。
两人给祝父祝母的坟前烧过香,又并肩走到通济河岸边。
靠在河沿的老树下,手里都揣着暖炉,暖意顺着掌心漫开。
“八岁那年……”她盯着冰层下幽暗的河水。
“父亲把我扔到后山小屋,后来母亲接我回娘家时,在路上遇见父亲……”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炉纹路。
“他就那么走过去了,连个眼风都没给我。”
多年过去,祝听汐仍清晰记得那日的每一个细节。
初春的细雨打湿了她的鬓发,她站在泥泞的山路上,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嘴唇轻颤着想要呼唤。
可父亲的目光径直掠过她。
他的衣摆带起一阵冷风,从她身侧擦过时,连脚步都不曾稍顿。
那个眼神,那个无视的眼神。
可他们明明是最亲近的父女啊,父亲怎么能无视她,掠过她呢?
她想不明白,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她没有去问母亲,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她不愿说给别人听,说出来也显得太矫情。
“我明白他是跟母亲赌气。他素来觉得多养个侄子天经地义。”
她突然笑了一声。
“可我是他亲女儿啊,怎么就成了他逞英雄的代价?”
沈鹤卿沉默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后来所有人都说小孩子记不得事……”
她望向河心漩涡。
“可我总梦见那间漏雨的小屋,梦见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
指尖掐进掌心。
“我打不过命运,只能揪着祝明延打架。”
“直到伯父要卖我那日……”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竟是祝明延拉着我逃出来。那蠢货一路上还说,让我去润州给富户冲喜,等熬死丈夫就能吃香喝辣……”
那日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
祝明延攥着她的手拼命跑,嘴里絮絮叨叨:“汐娘,你顺着这条路往润州跑,我听人说那儿有户富商要找人冲喜,你嫁过去,谁也找不着你。等那男人一死,你就是当家主母,想吃什么有什么。”
她当时甩开他的手,红着眼大吼:“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爹不是好东西,你也一样!”
祝明延愣了愣,脸上像是挨了一拳似的,却梗着脖子嘴硬:“对!我就是想让你嫁个有钱人,到时候把我也接去享福!我才不想你在我家白吃白喝!”
沈鹤卿忽然发现她在哭。
没有抽泣,只有不断坠落在手炉上的泪滴,烫得铜炉盖嘶嘶作响。
“后来伯父举着镰刀追上来……”她盯着河面某处,“那个傻子,自己饿得路都走不稳,却把我往渡口推……”
一块浮冰顺着水流撞上礁石,粉身碎骨。
沈鹤卿一把将祝听汐揽入怀中。
她的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料,滚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怪不得她总是不信任别人,原来连她的父亲都曾抛弃过她。
他总想着撬开她的嘴,探探那些藏在心底的话。
可他哪里明白,心里头的那些伤痛,就像埋在深土里的疤,早已和血肉长在了一处,最是碰不得,也最是说不得。
“汐娘......”他下颌抵在她发顶,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都过去了。”
河风卷着碎雪扑在他们身上,祝听汐的呜咽声闷在他怀里,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襟。
——
祝听汐与沈鹤卿到京都已过半载,沈鹤卿也从润州别驾擢升为大理寺少卿。
这些时日,沈鹤卿公务繁冗,已近半月未曾归家宿歇。
祝听汐索性陪着大夫人出去游赏了几日,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