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境,暑气便愈发蒸腾,连风都带着点微微暖意。
谢迟静坐在木质轮椅上,闻声抬眼望去。
祝听汐正从二楼下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明媚的鹅黄绫纱裙,裙摆绣着栩栩如生的蝶戏海棠纹,发间簪一支碧玉玲珑簪,整个人像一株迎着日光舒展花瓣的娇贵花朵。
她眼角眉梢都镌刻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略抬下巴时,脸颊那一点未褪的婴儿肥柔和了那份倨傲,不会令人觉得盛气凌人,反倒叫人觉得,这般骄纵之于她,不过是锦上添彩的亮色,理所当然。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谢迟。
他已换下了昨日那身狼狈的粗布黑衣,穿着一身质料上乘的青色深衣,整个人清隽了不少。
既跟了她,自然不能再那般落魄。
她可不是那个又抠又穷酸的老头。
谢迟垂下眼,恭顺应道:“小姐。”
祝听汐却并未停留,掠过他,径直登上了那辆最为宽敞华贵的马车。
车队共有四辆马车,其中两辆都满满当当装着祝听汐的随身物品。
四名侍从各自驾驭车马,岚姨和小蓝骑马在前方开路,小青与小紫则护卫在队尾。
祝听汐撩开车帘。
看着侍从们将昨日新采买的各色物件妥善安置上车。
又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老者被毫不客气地扔进了装载杂物的马车里。
两名侍从正要去搬动谢迟的轮椅,却听见她清凌凌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让他上我的马车。”
正在动作的侍从手下微微一滞,旋即低头应道:“是。”
动作间已变得格外谨慎,小心地将谢迟连人带轮椅安置到马车宽敞的车厢内。
一旁骑马的小蓝看得牙痒痒,恨不能把谢迟直接丢进旁边的深山里,但小姐既已发话,她纵有不满,也只能按捺下去。
车队缓缓启程,扬起细微的尘土。
店小二追出几步,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挥动手臂,脸上堆满殷勤的笑容,扬声喊道:“客官您慢走!一路顺风!”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尽管这伙客人规矩多、要求刁钻,让人伺候得提心吊胆,可给的赏钱实在是丰厚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凑到嘴边,用牙轻轻一磕,确认了成色,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揣回怀中。
马车内一片静谧,只听得见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谢迟始终垂眸沉默。
祝听汐小口咬着精致的点心,目光却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流连。
忽然,一双嫩白纤细的手毫无征兆地探入他的视线,轻轻覆在了他的膝盖上。
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隐约传来。
谢迟眼睫微动,缓缓抬眸看向手的主人。
只见祝听汐正倾着身子,眨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带着纯粹的好奇与探究。
他的面容尚存几分清朗的少年气,可那深潭般的沉默与眼底挥之不去的郁色,却交织成一种近乎蛊惑的矛盾气质。
尤其当他抬眼望来时,那浓密睫毛下的一点朱砂痣便无处遁形,宛若雪白宣纸上落下的一滴孤寂血珠,平白为他这份隐忍添上了几分令人心尖发颤的破碎感。
“小姐。”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祝听汐这才收回手。
她歪着头,问得直白又残忍:“怨我吗?本来你的腿是好好的。”
谢迟垂眸,指节微微蜷起:“小墨不敢。”
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生涩:“同命蛊本就是他下的,小姐打断他的腿,我不过是受蛊毒所累。小姐这般做,原是为了替我解蛊。”
祝听汐“噗嗤”笑出了声。
从小到大,奉承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可从这明显生疏的人口中说出来,偏偏格外顺耳,让她心底那点小得意,忍不住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