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生领着祝听汐,在一个卖竹编、草编制品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农人戴的糙笠,最终停在了一顶以细白藤皮编织的帷帽上。
这帽子不像贵女们戴的那般有长长的纱帷,只有一层清爽的浅色薄绢从帽檐垂下,刚够遮住脖颈,既透风,又能挡日头,帽身还精巧地编出了云朵似的纹样。
“这个,”他伸手取下来,递给祝听汐,“试试。”
祝听汐看着那顶明显比旁边斗笠精致许多的帽子,连忙摆手:“春生哥,这太破费了,我戴个寻常斗笠就好……”
“日头毒,你那斗笠太重,压脖子。”赵春生打断她,理由找得无懈可击,“试试,看透不透气。”
他将帽子又往前递了递。
祝听汐拗不过他,只好放下啃了一半的梨,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地接过帽子,戴在头上。
轻薄的绢纱垂落,不仅隔开了刺眼的阳光,更在她面前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让她因害羞而泛红的脸颊若隐若现。
“怎么样?”她隔着薄绢,声音更显细柔。
赵春生抱着胳膊,退后半步,目光落在她被薄绢柔化的轮廓上。
那层薄纱非但没挡住什么,反而让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朦胧之美,看得他心头一跳。
“还行,就这个了。”他迅速移开视线,转头问摊主:“多少钱?”
“赵捕头好眼光!这顶做工最好,只要十五文!”
他爽快地数出铜钱,回头见祝听汐正小心翼翼地要摘下帽子。
“戴着吧,”他阻止她,语气不容置疑,“回去路上日头更毒。”
说完,他便背起鸡笼,拿起剩下的东西,转身继续往前走。
祝听汐看着他干脆利落的背影,指尖轻触着微凉的薄绢,最终还是听话地没有摘下来。
走在前面的赵春生,听着身后轻快的脚步声,想着方才薄纱后那张朦胧秀致的脸。
十五文钱,就能让她在日头下走得舒坦些,还能换来这幅好看的模样。
这买卖,太值了。
“我就送到这儿了。”赵春生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住脚步,将背篓小心地递还给祝听汐,“鸡崽拿回去,先喂点水,别急着喂粮,让它们缓缓劲。”
祝听汐接过还有些温热的背篓,里面小鸡细弱的叽叽声不绝于耳。
她抬眼望着他,唇瓣轻启:“春生哥,你……”
“我还得赶回衙门,”赵春生接过话头,目光在她被薄绢遮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我……”
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那些翻涌的心思,最终只化作一句:
“你回去吧。”
祝听汐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大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
这一来一回,他分明是特意陪她去的镇上,如今连口水都没喝,就又要赶回去了。
她甩了甩头,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背着那筐小小的、叽喳作响的希望朝家走去。
回到家,她立刻忙碌起来。
先将小鸡一只只捧出,用浅碟盛了清水,看着它们低头急切地啜饮。
祝闻溪蹲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阿姐,它们长得都一样!”他指着那只昂着头的小家伙,语气里满是兴奋。
看着弟弟的笑脸,听着满院生机勃勃的雏鸣,祝听汐觉得心头那点莫名的怅惘,也被这实实在在的烟火气冲淡了许多。
时光荏苒,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祝听汐紧赶慢赶,终于在霜降前,将希望的麦种悉数撒进了田里。
期间,赵春生风尘仆仆地回来过一趟,顶着秋日的凉风,利落地用砖石和泥巴,给她在院角砌了一个结实背风的鸡窝。
